全本书斋 > 仙侠修真 > 绯影魔踪 > 第六百九十一章 炉开尸入 自祀其身
  紫川坐在紫色妖兽的头顶上,手按着它的头轻轻抚摸上面如草地一样的金色鬣毛,硬而直的毛发触摸上去就像在擦拭一根根金色的长矛。
  妖兽趴在地上,头枕着自己的爪子,闭着双眼,它庞大如山的身躯没呼吸一下就吹起一阵劲风。
  这妖兽本是紫川当初的妖躯,借着生死炉重铸之力骨肉重生,脱胎换骨,从一座枯死的尸骸蜉蝣山变成这只巨大如山的紫色妖兽,只是这妖兽空有躯体却无灵魂,更像是紫川的另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
  紫川望着远处无尽的荒漠,荒凉的极西之地上点缀着几颗碧绿的绿洲,好像嵌在黄金上的几颗宝石,这时妖兽的鼻子下面走来一人,背着青铜的古棺,站在妖兽大脑袋下仰头看向紫川。
  “这么快就来了,”紫川笑道。
  柳知返点点头,“可以了吗?”
  紫川抿嘴笑了一下,“可以!上来!”她朝柳知返招招手。
  柳知返跳上妖兽的头部,紫川一直注视着他,她在身边拍拍手,示意柳知返坐在她身边,她敲了敲柳知返放下的归墟古棺,“她没烂掉吧。”
  柳知返皱了皱眉,觉得这话不太好听,嗯了一声,“这归墟古棺是仙人峰的至宝,当初仙人峰的师祖就是在这古棺中修炼,被我杀了后抢来-----”
  “我知道,我知道!”紫川摆摆手,“血刀修罗为了死去的心爱之人,孤身打上仙人峰,杀人夺宝,这事儿早就已经传开了,只不过和与你相关的其他事情相比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我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他说,“柳知返,你的名声在天下修行界多是恶名,小孩子听了你的名字都要被吓哭的,但唯独有一点天下人都称颂你,尤其是女人,他们都说你情比金坚,对心爱之人至死不渝,所以我常常听见有女人斥责自己男人不忠,似乎总要加上一句,‘你连柳无道都不如’----嗯---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
  她说,“你不是叫柳知返吗,为什么正道的人都叫你柳无道?”
  “我的确叫柳知返。”柳知返回答说,“我爹给我起名字时,取‘学海无涯,智者知返’之意,他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做一个饱学之士,又不想我当一个皓首穷经的书呆子,我父母可没想过我会成为修行者!”
  “你很想念他们吗?”紫川今天似乎很喜欢提起柳知返不愿意说的事情。
  柳知返摇摇头,“他们死的时候我只有五岁,其实,他们的脸我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我离开沧帝城跟随司徒暮影拜入罗刹峰罗门座下成为他的七弟子,他说‘一入邪道,并无归途,何来知返?’,就让我改名为‘柳无道’,意为无道可归,也许他想要我永远留在罗刹峰做一个邪道魔头,怕我因为月蝉而回到沧帝城吧。”他耸肩说道,“其实月蝉也不是正道好人,她曾经说我们两个是一对狗男女!”
  紫川听罢呵呵笑了两声,“司徒月蝉还真坦白,不过你们两个不是狗男女,毕竟她不是某人的妻子,你也不是某人的丈夫,我倒是觉得当初的紫尧和司徒天舞更像一对狗男女,一个是生死尊者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他的所控制的手下,结果两个人联合起来杀了主人!”
  她伸了个拦腰,“时候不早了,我用生死炉帮你复活司徒月蝉!”
  紫川站起身,忽然问道,“柳知返,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谢我!”
  柳知返低头沉默,然后说道,“我没有能谢你的法子,但是这时当初我跟你去仙灵岛之前说好的不是吗,我帮你找到生之碎片,帮你重铸生死炉,你帮我复活月蝉----”
  “对,的确是说好的,但怎么也得讲点情面吧,毕竟这两年我可是帮了你不少!”
  柳知返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其实什么都没有!”
  “不”紫川摇头说道,“你只是吝啬,属于司徒月蝉的东西你连一丝一毫都不肯送给别人!”见他低头沉默不语,形如一截木头,紫川笑道,“不过对我而言无所谓,我又不是灵雅这些嗷嗷待哺一样的小姑娘!”
  “嗯,那以后对穆兰蛮蛟好一点儿吧!”她从妖兽脑袋上站起,伸出双手似托着一物,一只形状怪异的小鼎出现在手心,“打开棺材!”
  柳知返依言打开了青铜古棺,冰冷的尸体躺在里面,惨白的脸如同抹了一层面粉。
  紫川摇头道,“每次看见这张脸都难免怨恨。”
  “使用生死炉复活死人,需要庞大的祭品,你准备了吗?”
  柳知返举起饕餮刀,“它够不够!”
  “你这柄魔刀跟随你三十年,为你杀敌无数,现在就这么抛弃了它,我真替它难过!”
  “我和它说好了!你不必难过!”他轻抚饕餮刀,血色的刀锋上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好似深沉的目光。
  紫川哦了一声,双手见生死炉随即迅速涨大,变成一只十几丈粗的巨大炉鼎,一半是草木一半是白骨的生死炉悬浮在司徒月蝉上方,炉口氤氲着一层混沌的气息,时而变成白色时而转作黑色,隐约之中有风雷之声从炉鼎中传出。
  “我要开始了!”紫川说道,伸手按着生死炉的鼎腹,柳知返却抬手警惕说道,“等等!”他转头看向罗刹峰一片院落所在的方向,紫川轻声说,“是诸葛凤祥父女在偷偷观望,毕竟人家是一家人!”
  柳知返哼了一声。
  “看来你是不会原谅他们了!”
  柳知返摇头说道,“世上恩情之大莫过于生身父母,如果月蝉当初没死,那么不管她和诸葛凤祥之间关系如何,我是不敢有些许不敬的,但月蝉既然已死,现在我要将她复生,她便不再是诸葛凤祥的女儿,他那样的人更没资格做她的父亲。”
  紫川耸耸肩,“你们人类的感情有时候有些唧唧歪歪,不像我,无父无母,生死炉所生所养,至于我占据的这副躯体,穆兰蛮蛟的记忆中似乎她杀了自己亲爹,嗯-----既然你不想让他们看见,那也简单。”
  她踢了一下脚下的妖兽,紫色巨兽懒散地仰起头对着空中吐出一口妖气,将柳知返紫川和司徒月蝉笼罩在里面。
  罗刹峰一座高台之上,诸葛凤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背着手不断摇头,“为人父者如我,当真是失败之极!”
  司徒雨施紧锁双眉,“柳知返太过分了!月蝉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妹妹!”
  诸葛薇薇轻哼了一声,“人家这十年来为了二姐可是拼了小命拼老命,为了重铸生死炉又是出东海,又是下幽冥,反观咱们这些人,又为她做过什么!依我说我是活该,当然,我没说你们哦,爹!我说的是我自己。”
  她跳下高台仰头笑道,“我和月蝉当初关系最好,睡在一张床上的,我去那妖兽头顶观看,他应该不会阻拦!月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我,就一定会爱上我的!”
  司徒雨施笑道,“月蝉又不是养的鹅!”说到这儿她不由得一顿,心中想起沧帝城的事情,当年司徒氏还兴盛时,会在三大附属妖族之一的灵鹤原取来不少鹤妖的卵,确保它们孵化后第一眼看见是自己的主人,然后再送回灵鹤原养大,如今回想起来,司徒氏的确有些过分了,有今日之劫难,未必不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妖兽头顶,生死炉悬浮在司徒月蝉上方,柳知返瞪着双眼眨都不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见白骨和草木交融纠缠而成的炉鼎发出一阵簌簌如杨柳抽枝般的声响,那些白骨上也传出咔吧吧如同生长骨节一样的脆音。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用生死炉复活死人,当初守御嗣者之乱时,生死炉曾经复生过几个守御嗣者家族的重要人物,但都是紫尧做的!”
  说话间生死炉骤然裂开,鼎腹出现几十条裂缝,从裂缝里面上长出来一条条的翠绿枝蔓,好似试探着犹疑着一般探到司徒月蝉身上,将她全身都裹了进去,与此同时白骨的那一半也弹出一根根骨节,形如长鞭,缠绕在她身上。
  归墟古棺悄然间裂成无数碎片,然后化为齑粉。
  紫川啧了一声,“你应该将她抱出来的,可惜了这口棺材,白白被天地之力震成了灰!”
  柳知返咬着嘴唇也不回话,只是盯着司徒月蝉被那些枝蔓和骨节一层层缠绕在中间,它们拖着司徒月蝉将她拖到炉鼎地下,生死炉下方好似张开一张大嘴,将她的尸体吞了进去。
  紫川不再说话,微微闭着眼睛仿佛在与生死炉进行着神秘的沟通,这时柳知返身后传来一阵轻响,柳知返猛回头,见诸葛薇薇爬上了妖兽的脑袋,“我就过来看看!”
  柳知返皱眉道,“你会打扰到他!回去!”
  “不,我要亲眼看着月蝉复活,何况这种场面可千年难遇!”
  “你敢-----”柳知返声音不由得发狠,饕餮刀也举了起来,但这时紫川忽然说道,“柳知返,司徒月蝉的魂魄,刀!”
  柳知返不再理会诸葛薇薇,看了眼手中饕餮刀,“饕餮,别怨我!为了月蝉我不得不融了你!”
  饕餮刀骤然间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声响,上面红光闪烁,一滴滴猩红的血液从刀锋上渗了出来,滴落下去仿似一滴滴泪水。
  他缓缓伸手将刀尖儿探向生死炉,他的手在颤抖,饕餮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件兵器,这是用他的血淬炼出来的另一只手臂,多年来当司徒月蝉身死之后,他唯一真正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刀。
  生死炉吞了司徒月蝉后上面的裂痕一张一合好似在咀嚼着一具尸体,这件守御圣器仿佛一只活物,嗅到饕餮刀的味道骤然间从裂缝儿中探出一条条枝蔓和骨节,抓住饕餮刀往里面拖去。
  只见那柄屠过龙,斩过仙的魔刀饕餮在那些枝蔓下却脆弱如朽木,还未被拖进生死炉中,刀身就已经崩溃,一块块碎铁落在地上摔成残渣,而有一红一蓝两团微光被枝蔓拽进了炉中。
  一直紧盯着的柳知返这时候也不由转过头去,满脸沉重和压抑。
  却听紫川呵呵轻笑了两声,“别一副肉疼的样子,生死炉吃掉你的饕餮刀,就等于被我吃掉,我帮你复活女人,这柄刀你就当作给我的酬劳,放心,刀魂在我肚子里会和我融为一体,我会照看好它的。”
  柳知返低声一叹,问道,“还要多久!”
  “很快,最多三天生死炉就能将她的魂魄和身体融合唯一,到时候你就可以抱着温暖的女人----等等!”话没说完紫川忽然脸色一变,眼睛放大看着柳知返说道,“这刀是怎么回事儿?”
  柳知返紧张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如果现在紫川告诉他司徒月蝉不能被复活,柳知返相信自己一定会跳进生死炉和她一起被炼成一堆残渣。
  但紫川说道,“你这饕餮刀是怎么锻造出来的,为什么会有你的血气!它的刀魂怎么会和你的魂魄有所关联!”
  柳知返说道,“当年灰刃坊锻造饕餮刀时,用的是我的血来淬火,之后杀罗门时,饕餮刀得到他的罗刹之力,和我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完整的古魔力量,怎么了?”
  “坏了!坏了,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紫川面如死灰,颤声道,“这刀是血炼之物,和你的魂魄连通,你献祭了它,就等于献祭了你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