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仙侠修真 > 太莽 > 第248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婉儿,你累不累?”
  “急……急着去哄灵烨宝宝?……嗯?……”
  “唉,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怕你累着……”
  “不累。”
  “真的?”
  晨曦初露,厢房内熏香袅袅,两尊装饰华美的铜鹤之间,放着丝质的蒲团。
  左凌泉坐在蒲团上,脸上含着笑意,认真修炼。
  吴清婉长发披散在背上,和左凌泉面对面坐着,也在修炼;被搂着腰没法左右腾挪,只能上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身处世外桃源般的桃花潭内,虽然门窗关着看不到南山,但这种悠闲度日的惬意生活,依旧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田园风光虽好,但体验得久了,牛和田总得先坏一个。
  吴清婉的牛被侄女借去也罢,哪能再被不相干的外人迁走,于是就想把牛累趴下,免得牛不老实还想着去帮被人家犁地。
  可惜以前精心呵护,把牛喂得有点壮,水田旱地都遭不住,最终还是先败了阵。
  “算了,看你可怜,去吧去吧,唉~莫得良心……”
  “我真不急……”
  “走走走,看你心烦,别打扰我;今天还想出去转转……”
  “时间还早……”
  “滚!”
  嘭——
  房门关上。
  刚刚把衣服套上的左凌泉,被撵了出来,站在原地摇头轻笑,没有再招惹脸皮薄的清婉,回到自己屋里洗漱了一番。
  天色刚亮,遥遥能瞧见桃花潭里有些许弟子穿行,山脚的房舍比较僻静,周围倒是没人打扰。
  左凌泉收拾整齐后,来到另一侧,想看看太妃娘娘在干嘛。
  结果不言而喻,晚上锤了门,孤零零坐到天亮,能给左凌泉好脸色,估计是女儿家脑子有包。
  晨曦之下,竹楼门窗都关着,没有丝毫声响;空荡荡的露台边缘,团子茫然站在围栏上,看着眼前的桃花林,正在怀疑鸟生。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团子昨天晚上,在屋里敲碗等饭,终于等到奶娘回来,如往常一样开始卖萌蹭吃蹭喝。
  结果奶娘喂得好好的,竟然莫名其妙问了句:
  “团子,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静煣?”
  这问题还用问?
  亲娘都问过好多遍了,团子毫不犹豫示意“都喜欢”。
  可奶娘接着又问:“要是以后咱们住一起了,你觉得我和汤静煣谁大?”
  这个问题遇到过,团子当场蒙圈儿,听不明白。
  “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是我管她,还是她管我?”
  这次团子明白了。
  在团子眼里,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住亲娘,上官老祖都被磨得老实听吩咐,你怎么可能管得住呢?
  然后团子美美地睡了一觉,天没亮就被摇醒,丢出来让它出来觅食,还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能吃鱼为什么要吃虫啊?说好的小鱼干管够呢?
  以团子多年的生存经验来看,它是把奶娘惹毛了,怎么惹毛想不通,但以往日的经验来看,得可怜巴巴在这里站大半天,等奶娘回心转意为止。
  瞧见左凌泉走过来,团子连忙飞下来,摊开翅膀叽叽喳喳,看起来是在说昨天莫名其妙的遭遇。
  左凌泉抬手摸了摸小团子,掏了把灵果放在石头上,然后跃上了二楼的露台,抬手敲门。
  咚咚——
  里面没有回应,不过门自行打开了。
  房间之中,上官灵烨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张美人靠,姿态慵懒地靠在上面,手捧书册,旁边放着瓜子盘,眉毛都没抬,正在嗑瓜子。
  左凌泉抬眼看去,上官灵烨的穿着变化了些,依旧是凤裙,但脚踝处的丝袜不见了,换成了轻薄绸裤,遮挡得严严实实。
  虽然姿容依旧美艳动人,但少了点那种反常的妩媚,看起来自然觉得有点可惜。
  左凌泉正了下衣冠,做出风轻云淡之色进入屋里,柔声道:
  “灵烨……”
  “灵烨是你叫的?”
  上官灵烨面无表情,眼神示意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
  “休息一晚上,舒服了吧?没事干就去把那些案子批了。”
  左凌泉望了眼小山似的卷宗,不明白大早上哪儿来这么大案子,他微微摊开手。
  上官灵烨眼神微沉:“不想动的话,把你欠我的东西现在就还我,我回大燕;太妃宫有人伺候,比这儿过得舒坦。”
  “……”
  左凌泉感觉得出来上官灵烨心情不咋地,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来到书桌后坐下,翻阅起卷宗,柔声道:
  “昨天是我莽撞。晚上的时候,娘娘来敲门……”
  “谁敲你门了?”
  “呃……”
  “赶快把案子批完,好不容易来桃花潭一趟,互相得交流经验,忙完后本宫和桃花潭说一声,让你带着练气弟子去巡山。”
  “巡山?”
  “怎么?道行高了就吃不了这苦?谁不是从巡山挖草药练起来的?”
  左凌泉看得出上官灵烨在故意气他,对此轻轻点头:
  “怎么会呢,刚好也能看看桃花潭的风土人情;太妃娘娘待会做什么?”
  “去看桃花潭新款的法袍,听说刚出了一件‘青鸾化羽’,款式极美,限量的,颜色款式各不相同;九宗有名望的仙子来了一半,个个美若天仙,对你还评价甚高,可惜你待会有事儿,去不了。”
  “是吗?这种场合我兴趣也不大,要不衣服算我账上,你和清婉过去挑几件儿?”
  上官灵烨翻过一页画册,平淡道:
  “本宫又不是没钱,需要你送?你老实巡山吧,那些仙子问起你,我就说你不好女色,看不上她们那些庸脂俗粉,帮你推了。”
  “还是娘娘了解我。”
  “切~”
  上官灵烨见左凌泉一点都不恼,也没了瞎扯的兴致,翻了个身,侧躺在美人榻上,不再搭理左凌泉了。
  左凌泉笑了下,翻开桌上的卷宗,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嘴角微微一抽,拿起来仔细查看,然后嘴角又抽了下。
  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并非昨晚上刚传来的事情,而是多年来搁置的琐碎案件,鸡毛蒜皮主官都懒得管,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忘了那种。
  “一女修路过河边,兴之所至野游,被闲汉偷走衣裳,不敢对凡人动手,告到官府……”
  “散修学徒炼制阳起丹,技术不佳炼出残品,被人窃取卖到俗世,食之阳起似铁,半月不……不退?……被百姓告到官府,说其造假药……”
  “云州大乡绅请修士坐镇,进赌坊豪掷万金,可惜赌坊骰盅有隔绝之效,修士无奈瞎猜,结果……连赢十二局?!……赌坊怒而报官,咬死修士以秘法作弊……”
  左凌泉歪着头看了半天,询问道:
  “这些乱七八糟的,该怎么判?”
  上官灵烨舌尖舔了下手指,翻过一页画册,随意道:
  “旁边有参照案卷,你自己慢慢找,找不到再问我。”
  左凌泉看向旁边一大摞书册,缓缓点头,忽然明白姜怡帮忙处理事务,有多辛苦了。
  事情虽然简单,但左凌泉也没有敷衍了事,认真看完后,写下自己的意见,放在另一边。
  上官灵烨在旁边嗑着瓜子,看似在悠闲修养,但眼神明显有点飘,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到天色大亮,上官灵烨也没能开口,于是干脆起了上,带着清婉一起去逛仙家集市,把站在外面装可怜的团子也带上了,就是不带左凌泉。
  左凌泉见此,也不好厚着脸皮硬跟着,目送上官灵烨离开后,继续在屋里帮忙处理事物,至于下午巡山的事儿,也没去,因为光是把桌子上的卷宗处理完,估计就得几天,白天还不停有新的卷宗传来,得不停借阅资料按规矩批复,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
  ----
  另一侧,祖树下。
  湖畔阳光明媚,树下一片阴凉,身着墨绿春衫的风韵女子,醉醺醺靠在藤榻上,一只鞋勾在脚尖上,凌空摇摇晃晃,望着茂密树冠中的大桃子,有点发愁。
  桃花尊主在窃丹之战前就出生了,之所以不是元老,是因为打仗的时候她还小,被庇护在后方没有出上力。
  依稀记得那时候,她就喜欢这样躺在树下,等着树上的桃子长大。
  师父说,等桃子长大,她吃下去,就能变得很厉害,可以和上官玉堂那悍妇一起去打凤凰。
  只可惜等啊等,一直等到九宗重建许多年,树上的桃子才彻底成熟;她也由此沦为了九宗女修中的万年老二,无论为苍生谋多少福利,都是在盛世锦上添花,威望怎么也比不过那乱世雪中送炭的悍妇。
  为何要与上官玉堂对着干,除开’都是女人,凭什么你做大呀?’的理由外,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反正在上官玉堂面前,她不能吃亏服软。
  但树上这个大桃子,是真难倒桃花尊主了。
  明知上官玉堂和左凌泉关系匪浅,她啥都不要白给,不成好欺负的傻白甜了吗?
  不给也不行,桃花尊主知道上官玉堂的脾气,如果她的晚辈得了机缘,落在上官玉堂的玉堂宫里,上官玉堂不管给还是不给,初衷都不会是因为两人关系不好;她要是把和上官玉堂的私人恩怨发泄在小辈身上,性质就变了。
  所以只能想办法,让左凌泉也尊崇她,把她和上官玉堂放在同等的位置,她这机缘是给自己晚辈的,不是白送给你上官玉堂的人。
  活了这么多年,桃花尊主早看透了人间事,哪里不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交情,靠的是日积月累的沉淀,而不是一蹴而就,一两句保证就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
  一旦抱着目的和人结交,那肯定不是真心朋友,越是精心谋划,心就越不诚。
  要彼此结下交情,最简单的法子是患难与共,但桃花尊主堂堂一方之主,总不能放下身份,和左凌泉一起去降妖除魔四处游历。
  即便她放得下身份,结果也只可能是——她在前面一巴掌一个,从荒山主峰一直打到北海边上,左凌泉背着箩筐,走一路捡一路,还不敢靠近,怕被余波刮死,这能沉淀下来共患难的交情?
  桃花尊主正愁眉不展之际,水潭旁忽然吹来一阵香风,一团花瓣落在祖树下,凝聚为人形,俯身恭敬一礼:
  “拜见老祖。”
  晚辈过来,桃花尊主依旧没收起烂醉如泥的模样,只是偏过头来,询问道:
  “花烛,有事吗?”
  “剑皇城那边传了些谣言,说是沙海之中发现了一个仙人埋骨之地,好像是上古魔头无冶子闭死关的地方;谣言不知真假,但很多人都在传。”
  桃花尊主眉梢微皱,坐起了身。
  当代修行道,得长生的不少,得永生的一个没有。
  很多修士大限将至,会找个地方闭生死关,失败自然就成了埋骨之地,里面遗留的机缘极多,甚至有散修专门留下功法心得,以免一生所学连个传承之人都没有。
  几千年下来,九宗各种穷乡僻壤都被散修挖得差不多了,很少能遇见这种好事;中洲太过荒凉,人烟稀少,此类传闻反倒是很多,不过挖到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仙家巨擘,依旧是件稀罕事。
  魔头无冶子,是几千年前雄踞中洲的一个枭雄,经常跑来南方烧杀劫掠,被桃花尊主师长辈的人物追杀逃进了有‘死海’之称的中洲沙海,就此销声匿迹,比较显著的特点就是带了一把仙剑;因为仙兵太难找,所以这人一直被记着。
  桃花尊主回忆了片刻,开口道:
  “我听师长说起过,无冶子的佩剑,是北地玄龟所赐,天生的仙兵;这种级别的仙兵,按理说主人死后,遇到良主会自己跑去找,挖到坟也不一定在里面,即便在里面,比不上原主人,仙剑看不上,也不会出来……”
  花烛夫人回应道:“是啊,不过左凌泉的剑术,有机会被仙剑青睐,又五行亲水,说不定有机会拿到……”
  桃花尊主想了想:“不行。左凌泉已经炼化水精,上官玉堂肯定想把自己那把剑给左凌泉,拿到黑水,也是当小妾剑的命;本尊他指路,他找到仙剑却拿来当小妾……”
  “……”
  花烛夫人显然了解老祖的性子,也不敢叹气,认真道:
  “嗯……徒儿觉得,是不是无冶子的埋骨之地尚未探明,仙剑也不一定在里面,在里面左凌泉也不一定拿到,老祖如此深谋远虑,嗯……”
  桃花尊主喝得有点飘,想想觉得也是,又倒在了榻上:
  “那还说什么,逗本尊开心?”
  花烛夫人连忙摇头,轻声道:“老祖不是想拉拢左凌泉吗,我的意思是,消息以老祖的名义告诉他,让他去中洲试试;成了自然最好,会记老祖恩情,不成也不过白跑一趟,如果遇上麻烦,老祖大显神威,帮忙解个围什么的,这恩情就更大了。”
  桃花尊主斟酌了下,本想答应,忽然又觉得不对:
  “这消息和左凌泉太契合,一听就觉得他机会很大……左凌泉机缘来得太密集,运气旺归运气旺,你我这些旁观者不能飘,提醒他一声,机缘与凶险并存,没有天上白掉的馅饼,见势不妙就回来,有时候生与死的差别,仅仅只是伸手多捡了一枚白玉铢。”
  “是。”
  ————
  桃花潭位列九宗,宗门附近不仅只有桃花树,各类仙家设施自然少不了。
  与其他宗门一样,桃花潭东侧百里外的平原上,修建了一座大城,旁边就是渡口隐鳞港,因为是原材料的出产地,渡船来往十分密集,修士也大半集中在这里。
  上官灵烨说来逛街买衣裳,并非一句玩笑话,桃花潭以耕织闻名,各种法袍成衣在九宗是一绝,宗门女修基本只穿产自桃花潭的衣物。
  不过仙子云集来抢购,只是馋左凌泉的玩笑话,真有名气的仙子哪会自己跑这么远,都是送货上门或者派人来选,也就刚好路过的女修,会在城里逛逛。
  玉织楼是桃花潭宗门的产业,只接待有些地位的女修,里面买的都是做工精巧至极的衣裙,虽然华而不实不注重功效,又价格昂贵,但价钱贵有时候并非缺点,只要好看又独一无二,总有不差钱的女修上门。
  吴清婉喜欢漂亮衣裳,但让她豪掷千金去买件中看不中用的衣裳,实在舍不得,一直跟在上官灵烨旁边,帮她物色。
  团子也站在窗口,用翅膀指指点点,看起来以前也和汤静煣出去买过衣裳。
  上官灵烨表情和往日没区别,但心思显然不在衣服上。
  吴清婉大略知道上官灵烨现在的心情,她昨晚不让左凌泉走,是原则问题——在她身上的男人,半途因为别人敲门,她就把人撵去哄,那不太卑微了,以后进了门,还不得中途爬起来给人端茶倒水。
  但心里面,并没有阻难两人的意思,吴清婉见上官灵烨心不在焉,开口道:
  “娘娘昨晚是不是敲门了?”
  上官灵烨敲门,只是不想打扰,心里又有气,才故意吓吓两人。见吴清婉提起,她轻笑道:
  “是敲了下,本来想和左凌泉聊些事情,不过察觉时候不对,就走了。”
  “凌泉本来想过去找娘娘的,不过当时……唉~仙人醉劲儿太大,我当时喝迷糊了,就在旁边撒泼打滚,不让他走。他其实一直担心你来着……”
  上官灵烨根本就没有因为这事儿生气,只是昨天一时冲动,鼓起勇气想上门坦白,结果没说成,勇气憋回去就不知该怎么面对了。
  见吴清婉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上官灵烨摇头道: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年纪小,熬不住酒劲儿很正常,不必为此自责。”
  “我就是怕娘娘生凌泉的气。”
  “怎么会呢,只不过忽悠他帮我处理公务罢了,清婉妹子不必多想。”
  妹子……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以前上官灵烨偶尔也叫她清婉妹子,听起来没什么,但今天听起来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别扭。
  两个人论年龄、修为都是上官灵烨大,她大的地方只有胸脯,总不能拿这边论资排辈,她只能笑道:
  “娘娘看着比我都年纪小,叫妹子好古怪,直接叫我清婉就行了。”
  上官灵烨抿嘴笑了下,倒也没有多说。
  窗台上,团子听不懂两个女人莫名其妙地谈话,本着少说话多吃饭的原则,目光移到了窗外,看向繁华的城池。
  不过这一看,忽然瞧见视野的尽头,有一艘渡船缓缓升空,甲板的边缘,有个小丫头百无聊赖地趴在围栏上,手儿撑着脸蛋儿,正望着逐渐变小的城池。
  “叽?”
  团子觉得有点眼熟,歪头看了看,又抬起翅膀指了指。
  上官灵烨听不懂鸟语,来到跟前,往外扫了眼,并未发现值得注意的东西,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家卖灵兽口粮的铺子上。
  “你想换口味了?”
  “叽叽……”
  “行,等会出去给你买?”
  “叽?”
  “不要?”
  “……,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