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葫芦娃找爷爷◎
里尔很少会回忆起他的过去。
那是一段漫长而黯淡无光的记忆。
他成为前任魔王的使魔管家, 大约也就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那时上一任使魔管家由于不慎把魔王的食盘掉落在地，被暴怒的魔王砍了脑袋, 使魔族有资格当使魔管家的长老就此一个不剩, 被长老带在身边帮忙的里尔临危受命，成为新任的使魔管家。
或许是他做得还算不错，或许是前任魔王自己也意识到再杀下去就没有使魔可用了, 他居然成功地在使魔管家的位置上呆了一百多年，直到混乱的反叛之战结束。
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信仰。
“我可以肯定, 魔王宫没有关押过任何魔族, ”里尔顿了顿，“没有关押过任何活着的魔族。一百年前也压根没有魔族刺杀过前任魔王。”
两只巫妖的反应十分激烈：“不可能！族长离开之前告诉过我们，他是去刺杀那个暴虐的魔王的！我们也收到了他被魔王杀死的死讯！”
他俩一口一个魔王，阿拉贝拉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杀气腾腾地瞪过去：“是前任魔王！说清楚点，不然小心我揍你！”
两只巫妖瑟缩了下。
沃伦倒是很平静，往嘴里丢了一颗烈焰葡萄, 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你们族长的死讯，是谁告诉你们的？”
巫妖不假思索：“是费科——”
所以, 为什么费科会那么凑巧地拿到诅咒魔书，向他们传递族长被魔王杀死的假消息？即使再不想相信, 巫妖也知道，魔王没必要、也不屑于欺骗自己。
他蓦然收声，睁大眼睛, 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沃伦冷笑一声。
他已经差不多弄明白情况了, 无非就是一只野心勃勃手段阴狠的巫妖、一群不知道是真瞎还是装瞎的族人, 和无辜受累被折磨多年的幼崽。
“孵蛋有严格的温度要求, 八十多年都没破壳，却在接触到高温的一瞬间破壳，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颗蛋之前都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他掀开眼皮，看了眼两只羞愧难当的巫妖，“还有，我不相信托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向你们求助过。你猜，告状失败后，托克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那只巫妖哭得更凶了，他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旁边的飞乌精准掐住脖子，刚准备咽下的灰雾憋在嘴里，鼓鼓的像是奇怪的青蛙。
“他想诅咒他自己！”飞乌大声告状，然后凶巴巴警告他，“想得美，你还得留在魔王宫干活的！”
……
十四天后。
一众魔族齐齐低头，手里拿着木棍，绞尽脑汁地在石板上划拉。
沃伦声音清晰：“下一个词，土豆。”
他悠悠哉溜达了一圈，低头看着魔族们在石板上写的答案。
作为魔王宫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土豆这个词的出现频率很高，几乎所有魔族都能写对。
欣慰地点点头，沃伦四处看看，见亚力克抓耳挠腮，悠悠哉走过去，低头看向他的石板。
亚力克：十口。
沃伦：“……”
虽然本来就没报太大希望，他还是没忍住扶额叹气，在心里默默决定把明天就这家伙拎到讲台上把土豆这两字抄个一百遍。
原本他没有计划这么快就开展魔文写字考试，毕竟用来书写的黑板或记账板数量严格不足，然而那两只会魔法的巫妖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得好好压榨一番。
他硬扛住飞乌眼巴巴的祈求目光，没把巫妖分给军队，也没分给后勤队，而是留在魔王宫，让他们负责给石板附魔。
这种普通的石板，即使只是附上最普通的痕迹显示魔法，也只能用十几天就会报废，而附魔对魔法力量的消耗很大，沃伦本来不舍得专门派魔族去做这种劳累又意义不大的事情，但他对这两只蠢不拉几的巫妖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他觉得自己这做法很魔鬼，是对这两只巫妖的严厉惩罚，但两只巫妖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附魔石板的魔法消耗虽然大，但胜在简单，又不像狩猎那样动辄受伤甚至死亡，工作地点还在魔王宫，能看到他们的小族长，更重要的是，居然能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还有柔软漂亮的衣服穿！
两只巫妖觉得，让小族长留在魔王宫，或许的确是比回巫妖族地当族长更好的选择。
……
在附魔了几千块石板之后，沃伦快乐地宣布了考试时间，并在一众魔族惨兮兮的嗷嗷声愉悦离场。
他特意提前告知众魔，就是为了给他们留出充裕的复习时间。
这几天，所有魔族在休息时间都脑袋碰脑袋地凑在一起，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努力把魔文都记在心里。
杂货铺门口总是挤着十几只魔族，老梦魇魔库基恨铁不成钢的吼声连纺织厂里的魔都能听得到，他挨个戳着魔族的脑袋，不管是地精、翼魔、使魔还是梦魇魔都一视同仁地挨了骂：“这个魔文你怎么会写不出来！大王明明讲过十多遍！我这老家伙都能记得住！”
紧张而短暂的复习时间很快结束，众魔忐忑地迎接了他们的第一次魔文考核。
沃伦并没打算为难他们，还想给认真学习的魔族建立点信心，因此题目基本都出的很简单，除了土豆、鸡蛋、肉这种常见词汇，就是数学字符的书写，大多数魔族都能写对。
唯一一道还算难的题目，则是让众魔自由发挥思考题。
“用‘开心’这个词造句。”
翼魔飞乌握着树枝，刷刷刷写得飞快：今天抓到了一只狂暴巨狼，我感到很开心。
梦魇魔苏尔也毫不犹豫，横平竖直地写：学习魔文是一件令我开心的事。
当然，也有魔族哭丧着脸，努力思考自己都会写什么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凑。
在连续看到“肉，啊呜，开心”、“金巾（划掉）币圆圆超开心”甚至是连开心都不会写只能写“哈哈哈哈哈哈”的石板后，沃伦深吸口气，决定等会儿再生闷气，抬脚走回演讲台。
明天让那两只巫妖再附魔几千个石板，他气鼓鼓地想，过几天再考一次，再不合格就把这几只魔抓到魔王宫来，他一对一讲课！
不得不说，虽然这两只巫妖在对待巫妖族长和小巫妖这方面显得蠢笨迟钝，但他们的魔法能力没得挑，任务做得干净利落，是十分好用的工具魔。
如果还能再抓几只巫妖到魔王宫就好了，沃伦忍不住幻想了下，然后很快掐灭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巫妖族是魔域四大族之一，他要是打过去，且不提能不能打赢，必然会引起其他几族的警惕，很容易导致四族联合起来针对魔王宫。
以后再说吧，沃伦遗憾地想，时间还长，他总是还有机会的。
……
“威尔和哈伦还没回族地，托克也到现在都没有踪迹！”
十几只巫妖聚集在巫妖族长山洞的洞口，堵住族长费科的路，语气激烈。
“族长，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当初你发过誓，要把托克当成自己的幼崽对待，你忘了吗！”
巫妖族长费科冷冷地看向这群巫妖。
“当初叛乱之战结束，是托克自己脱离了队伍跑去魔王宫冒犯了现任魔王，”他寒声道，“你是想让巫妖族再次攻打魔王宫，最终落得灭族的下场吗？”
“那我们就要丢下托克不管吗！”有巫妖愤怒大吼，“曾经我们为了族群的存续，让皮卡丘族长单枪匹马去刺杀魔王，现在我们又要为了同样的理由放弃他的幼崽？”
费科的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深吸口气，按耐住自己的愤怒，用柔和的语气说：“你说的对，我们是不该放弃托克。这样吧，你们自愿报名，作为使者前往魔王宫跟魔王交涉，只要能让托克回来，巫妖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巫妖们安静下来。
他们其实都隐约知道，小巫妖托克大概率已经凶多吉少，毕竟他招惹的是强大无匹的魔王，又不是什么善良的天使。这种情况下，他们一旦前往魔王宫，结局很有可能跟之前离开的两只巫妖威尔和哈伦一样，永远都不会再回到族地了。
沉默片刻，有巫妖哽咽着开口：“我报名。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再抛弃族长了，哪怕有一丁点可能，我也要把托克带回族地。”
巫妖们低着头，泪水落在泥土中。
“我也报名。”
“我也要去，等找到托克，我负责自爆给你们断后！”
“你想得美，我肯定比你先自爆！如果死了之后能看到族长，他会摸着我的脑袋夸我的！”
巫妖族长费科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十几只巫妖一口一个族长，却显然没有一只魔是在说自己。他磨了磨牙根，装作担忧的样子点点头：“好，那你们就一起去吧。数量越多，找回托克的希望就更大！”
反正托克早就死了，这群巫妖到了魔王宫，听到托克的死讯后冲动袭击魔王，也必然会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目送着巫妖们走远，费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心中冷笑连连。
如果之后还有巫妖不识趣地想要去找托克，他绝不阻拦，就让这群顽固的混蛋送死去吧！
作者有话说：
沃伦（忽然兴奋.jpg）：快来快来！
啊没有整点发文好难受qaq每天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一张存稿都存不出来……
第46章 第 46 章
◎大王！生啦！◎
魔王宫又抓了十几只闹事的巫妖。
沃伦这次已经心如止水, 简单讯问几句，确认他们的口供跟之前那两只巫妖基本一致, 就把他们扔到了两只巫妖的临时居住房间, 顺便把飞乌也派过去看守。
知道托克安然无恙的惊喜很快被两只巫妖说出的可怕真相代替，十几只巫妖齐齐破防。
可事实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曾经那些被他们忽略的细节也逐渐浮出水面, 巫妖们抱成一团崩溃大哭，擦干眼泪从房间出来时, 都表示他们会留在魔王宫。
“我们会做魔王要求的事情, 报答魔王对小族长的恩情, ”巫妖们红着眼圈，痛苦又自责，“守护小族长成年，然后回到族地，即使拼上命，也要跟费科那个混蛋同归于尽！”
平白多了十几个劳动力，沃伦当然没有意见。
正好当时魔文考试也结束了, 他把五大队的队长叫到魔王宫，把巫妖们分给各队当临时工。
由于巫妖们刚来时都试图对魔兵出手, 魔王宫给他们的工资要比其他魔低不少，一天只有七个铜币, 三顿饭都只能吃最便宜的两铜币基础餐，剩的那枚多攒几周或许能买上一件棉衣。
“你们现在处于惩罚期，”沃伦严厉地扫视一圈, 警告巫妖们, “如果惩罚期间发生了蓄意袭击其他魔族甚至诅咒其他魔族的情况, 格杀勿论。当然, 如果你们表现不错，过段时间，我会考虑把你们的工资标准提高到跟其他魔族相同。”
本来已经做好整天干苦力活没饭吃的心理准备，巫妖们懵住。
一天三顿都有饭吃，隔段时间还有新衣服，魔王居然管这待遇叫惩罚期？
他们茫然跟着各自的队长离开，然后发现一起工作的魔族也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排挤他们，起先并不算热情，后来知道他们并不是故意虐待巫妖幼崽之后，态度就逐渐好起来，发现他们只能吃肉食基础餐时，偶尔还会匀几块土豆干小零食给他们吃。
巫妖们受宠若惊，又觉得受之有愧，于是加倍努力地干活。
虽然巫妖族最擅长的是诅咒魔法，但他们对其他魔法的掌握也相当熟练，完全不愧为四大族之一，就连工业队生产的陶罐、藤筐等物品，都能附上坚固魔法，耐用程度瞬间暴增数倍。
“这都是我们族长教的，”被队长夸赞时，巫妖骄傲又怀念，“以前我们也什么都不会，直到族长在魔域周游归来，把巫妖族从灭族的边缘解救回来。”
巫妖在魔王宫中其实很少跟其他魔族交流，对托克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谴责几乎压垮了他，他几乎不停歇地工作，除了是想报答魔王宫之外，也是因为他只要停下，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曾经托克的样子，进而不间断地被悔恨鞭笞着内心。
可是当说起他们的皮卡丘族长，巫妖的眼睛里满是星芒，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对众魔讲起自己的回忆。
他说族长曾经教导他们运用魔法的方法，陪着他们一遍遍练习基础的魔法，鼓励他们跟强大的魔兽对战。他说在他还是幼崽的时候，最喜欢在夜晚跟其他幼崽挤在族长身边，听族长温柔地讲述魔域游历的故事。他说族长会关心每一只族人，有次遇到火山爆发导致全族饥荒，族长搬出应急的食物给大家吃，自己却一口都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