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趴到了他的背上，她伸出细细的左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环住了姜镜的脖子。
咔。
姜镜耳边听到一声轻响，小十那条尺寸不合的机械右臂自动脱落。
它像一条游动的小蛇，窸窸窣窣爬上姜镜的机械尾巴，宛如溪流汇入江海，软化成水银状，融入进了乌光冷凝的机械蛇尾里。
姜镜浑身一震，侧头震惊的看着小十。
他喉头滚动：“小十你……”
小十将脑袋埋到他脖子里，很轻的蹭了下：“还你。”
大蛇蛇更厉害。
纵使有些记忆还是零散的碎片，纵使一靠近大蛇蛇，断去的右臂旧伤就还是很疼。
但是，她还是想像现在这样，贴在大蛇身上，感受着暖和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
她不记得，但心里想，从前她应该是最喜欢这样的吧。
姜镜肌肉紧绷，一动不敢动。
重新完整的机械蛇尾，硬生生又长了两米，并且每一道机械蛇鳞上，都泛出森寒的幽蓝点光。
蛇尾一扬，唰唰唰蛇鳞炸开，像一场细碎的火花绽放，将每一具活死人都切割成指甲盖大小的碎渣。
菌丝亦然。
这才是姜镜的真正实力！
金丝边眼镜后，姜镜垂眸，他缓缓伸出右手，背身后搂住那小小的一团。
“嗯，”他应了一声，“我会治好你，无论是什么伤……”
身体的旧伤，心理上的创伤，无论要付出什么，他都会治好她。
小十看了眼断臂创口，有点热热的，好像没那么疼了。
……
姜乔移动的很快，她被嘟嘟的两只机械臂举着，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狐狸跑在最前面，接着是辅助他的竹贰。
水豚莫急在姜乔后面断后。
嘟嘟：“扫描的地图显示，前面就是尽头了。”
很快，几人就看到了尽头。
那是一堵洞壁，整条洞穴就是死路！
竹贰咬牙：“撞过去！”
磁场扭曲。
轰。
几人飞快往前冲，接着同时撞上山洞壁。
姜乔条件反射的闭眼，她只感觉到身体一轻，尔后被嘟嘟放下了，脚尖落到了地面。
她睁眼，视野豁然开朗。
“啊，你们快看。”竹贰的惊呼声传来。
姜乔循声看去，立时黑瞳骤然紧缩！
——一个人。
——一个双臂伸展，被高高挂在洞壁上的“人”。
山洞的尽头，是一处宽阔的洞穴。
洞穴很高，依稀有稀薄的光线，从最顶上的裂缝渗透进来，将整个洞穴照亮。
整个洞穴壁上，全是厚厚的紫红色菌丝。
这些菌丝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数据线，虬结成一大片，将那个人束缚在三米高的地方。
他只剩下个脑袋，脖子以下和菌丝融合，再深深的吸附到洞壁上。
仿佛献祭在十字架上的神明，没有气息不知生死。
在他的脸上，尚且完好的皮肤下，朵朵很小的红色菌菇顶破皮肤，像斑纹一样生长。
整个洞穴，呈诡异的紫红色，有种扭曲的瑰丽和变态的美感。
秾丽的腐烂，靡艳的紫红。
竹贰头皮发麻，他靠近姜乔很小声的问：“这就是疯人团首领？”
难怪从不出山洞，这压根就出不去啊！
姜乔眯眼：“嘟嘟扫描。”
水豚小心翼翼挪动，每一步都踩在干净的地方，和紫红菌丝保持安全距离。
他观察了会：“大小姐，这个人的骨骼改造成了机械义体，但血肉拿来养菌菇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与此同时，嘟嘟得到了扫描结论。
嘟嘟：“没有人类的心跳，初步判定心脏死亡，也不存在脑波动。”
“这个人是个死人。”
竹贰立刻松了口气：“死人啊，那就不用怕了。”
说着，他往那人面前走了几步。
“竹贰回来。”狐狸厉声道。
竹贰想也不想，唰的就后退。
“大小姐，”那边的莫急又有了发现，“这个人的脚下，堆积了很多原始种子。”
“这里还有个小水坑，里面好像也有种子……”
“咦，这枚原始种子发芽了。”
莫急没伸手去捞，而是离的远远的，用弯曲的伞把去勾。
就在这瞬间——
一道虬结的紫红唰的扑向莫急。
温吞淡定的水豚，反应快到极致。
黑伞往后一甩，再猛然撑开。
嘭。
一声闷响，那道紫红菌丝抽在黑伞上，巨大的力道将莫急推的后退两步。
“啪”的一声，他一只脚踩进了水坑里，正正踩在那枚发芽的种子上面。
轰。
整个洞穴的菌丝都活了过来，蠕动纠缠，像被惊醒的巨兽。
“嘀嘀嘀”嘟嘟的扫描器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心跳，检测到脑波……”
嘟嘟的合成音都变了：“那个人活了！”
不用嘟嘟说，姜乔已经看到了。
三米高的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银色的发丝飘动间，那张脸上睁开了眼。
一双冷漠的、无机质的灰白眼睛。
他一睁眼，整个洞穴的菌丝，张牙舞爪的扑腾，就生长的更快了。
姜乔：“莫急回来。”
竹贰一个微型□□丢到莫急脚下，飞快跑到姜乔米面前。
莫急收伞纵身一跳，人跃至姜乔头顶，再猛地撑开伞。
轰隆。
□□爆炸，无数菌丝炸裂成碎渣。
噼里啪啦。
黑色的大伞笼罩住姜乔极、竹贰和狐狸，菌丝碎渣打在伞面上，发出急促的声音。
须臾，没有动静了。
姜乔往外一看，正正对上那双灰白的眼睛。
那人俯视，没有张嘴却发出了冰冷的合成音。
他说：“你们，该死。”
莫急谨慎的挪开黑伞，几人看到□□爆炸的地方，覆盖着山丘一样厚的菌丝。
无数紫红菌丝炸裂后，那山丘就像是被削平了尖。
不过，菌丝覆盖的小水坑，倒是没受影响。
莫急低声说：“他很看重那枚发芽的原始种子。”
闻言，姜乔黑眸微闪。
她抬头，冷白的脸上没有表情：“自我介绍一下，种植师姜乔。”
出奇的，那人说：“我知道你，如苟旦所说，你确实种出了有意思的东西。”
姜乔扫了圈将洞穴包围的菌丝：“没有你种出来的这些菌丝有意思。”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人身上，那些本该是人类身体的部位，此时已经看不到轮廓，只有厚厚的菌丝。
这个疯人团的首领，像是从菌丝长出了脑袋。
都说疯人团的人是疯子，可姜乔现在觉得，所有人的疯狂都不及面前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