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穿过战火，落在了无标识舰队群里，仿佛能在其中看到姜仲一般。
片刻后，她笑了：“看来，我对姜仲的吸引力，远大于攻击潮。”
姜乔本就对姜仲的谋划猜测了个八九分，听了姜清曼的话，再结合身体情况，姜乔什么都明白了。
“我前几天还奇怪，”姜乔黑眸明亮，“这场战斗黑星处在下风，但舰队群从不曾主动进攻。”
如果说，真是攻击潮，那么姜仲就该趁此机会，毁灭华夏城，抹除地下城的痕迹。
但时至今日，舰队悬停在华夏城上空，却不曾有半枚炮弹落入城中。
姜仲不在意华夏城和地下城。
姜仲在意的是姜仲！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姜乔脑子里成型。
她看了看登舰的情况，二十一人队伍，折损了五人，但尖刀小队还没突破到战舰里。
姜乔飞快说：“曼曼你联系姜仲，就说我要见他。”
姜清曼拧眉：“你想干什么？”
姜乔神秘一笑：“调虎离山，并擒贼先擒王。”
既然姜仲要抓捕她，她也反过来抓捕姜仲。
姜清曼不赞同：“太危险了。”
姜乔踮脚拍她肩膀：“不会的，有你们保护我，危险的是姜仲。”
接着，她催促道：“赶紧联系，我要给尖刀小队争取机会。”
姜清曼向来是执拗不过姜乔的，也从来拒绝不了她。
是以，一个小时后，跟着埋伏在附近的姜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罕见的，对这么个挑衅的眼神，姜清曼居然一声不吭的受了。
不多时，一架穿梭机在华夏城东门低空盘旋。
一直盘旋了四五圈，似乎确定了什么，穿梭机才慢慢降落。
嗤啦。
滑轮落地，机门打开，喷出白色的雾气。
在那气浪中，杵着金属细拐杖的姜仲缓缓走了出来。
仍旧是东门石牌坊门口，姜乔黑眸微眯，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姜仲在一丈外驻足，他上下打量姜乔。
然后他说：“你脸色很不好，人也瘦了。”
姜乔客套：“你的脸色也不好，都有黑眼圈了，看来最近是睡得不好。”
单听两人这话，还真像一对父女。
姜仲单刀直入：“我很高兴你想清楚了，生命只有一次，如你这般完美的生命，更应该长久的活着。”
姜乔也不装了：“你很了解我的情况，所以我现在这样，也和你们脱不了干系？”
姜仲摇头：“和我无关，那都是千年之前遗留下来的纰漏，当年没有及时抹除痕迹，也没将这里的地下城掩埋。”
姜乔半垂眸：“你们不觉得歉意吗？”
姜仲挑眉：“为什么要觉得歉意？这是基因进化的选择，人只不是过推手罢了。”
姜乔的脑子转的飞快：“你是不是要说伊甸园也是进化的选择？人为的进化算什么选择！”
“伊甸园”三字从姜乔嘴里说出来，姜仲竟丝毫不意外。
他道：“联邦能走到今天，存在三千多年，都是人为进化，保障族群的存活繁衍，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姜乔没有说话了。
姜仲朝她伸手：“你既然想清楚了就跟我回去，再晚一些谁都救不了你。”
姜乔指尖颤了颤：“我……那到底是什么病毒？”
当初进地下城，同去的一行人里，唯有她是人类血脉返祖者，也唯有她的身体出现了火种115有过的症状。
姜仲也不隐瞒了：“一种只针对华夏基因人种的生化病毒。”
姜乔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姜仲手里的拐杖跺了跺：“你去过地下城，应该看到了那些白骨。”
中央广场上，一千一百九十八具火种白骨。
姜乔仍旧历历在目，死都不会忘记他们每一个人。
姜仲：“千年之前，他们都死在这种病毒下，他们全员华夏人种，无一幸免。”
姜乔黑瞳收缩，心脏剧烈跳动，愤怒排山倒海，挤压着心脏，像是要把心脏给挤出来。
“怎么能？”她单手捂住脸，不想让姜仲看到此刻她的表情，“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这不人道……”
她的同胞！她的同伴！华夏的火种！
就这么屈辱的被杀死，千年过去哪怕变成了一碰就风化的白骨，也死不瞑目的站着。
姜乔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浑身血液倒流，一千一百九十九具白骨，每一具都在她眼前飘过。
姜仲面无表情：“当年的行动已经无从考证，但能确定的是，那次行动是经过投票决议的，并非某个人单一的行为。”
“哪些人投的票？”姜乔嗓音嘶哑了。
姜仲皱眉，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你该跟我走了。”
姜乔狠狠咬了口舌尖，腥甜的鲜血混着唾沫咽下肚，就像是连愤怒一起咽下了。
她放下手，微微低着头：“所以，这种病毒就是专门为华夏人研究的是吗？这是伊甸园那所研究院弄出来的东西？”
姜仲隐隐觉得不对：“你问题太多了。”
姜乔哑声笑起来：“那就最后一个问题。”
她说完这话，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就那么站在那里，似乎想要姜仲表个态。
姜仲耐着最后一点性子：“你问，但我不保证会回答。”
姜乔慢慢抬起头来：“2099年古蓝星太阳磁暴，地下生活三五年后，幸存的人类联盟里，通过了一项迁徙行动。”
“既甄选出最优秀的人类，第一批登陆上宇宙航母，进入茫茫太空里寻找新的家园。”
“那一批人类里，各种肤色的人种都有……”
这些都是联邦历史，每个人都知道。
但姜乔接下来继续说：“其中华夏人有五千名火种冷冻，五千年作为后勤机组成员，总共登陆了一万人华夏人。”
她手指地面：“这下面埋葬了一千一百九十九名华夏人，剩下的三千八百零一位火种，五千名后勤机组人员，他们被你们弄到哪去了？”
如此清楚的数据，令姜仲眯起了眼睛：“你知道比我都清楚。”
姜乔歪头，指尖点了点太阳穴：“我啊，做梦梦到的。”
姜仲看着姜乔，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一小会后，他说：“我不清楚他们去哪了，我只知道他们和联邦创始人产生了很严重的分歧。”
姜乔：“什么分歧？”
姜仲：“不知道。”
顿了顿，姜仲又说：“伊甸园有封锁起来的卷宗，多年前我看过一眼，上面说有部分华夏人自行离开了。”
说完这话，他再次催促姜乔：“你该跟我走了。”
“骗子。”
极轻的声音，顺着风的尾巴，从姜乔那边吹到了姜仲耳朵里。
他看着姜乔，心头那股不对劲越发浓烈。
“骗子。”
同样的话，姜乔的音量高了一分。
姜仲就见她双手握紧，柔弱的身躯止不住的轻颤，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害怕。
“骗子！”姜乔慢慢抬起头来，“骗子！”
通红的黑眸，浸染了水光，明亮的像是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丝丝潮红，那张脸在怒火的映衬下，爱憎分明的热烈又鲜活。
仿佛，黑白画布上，唯一的秾丽红玫瑰！
“骗子！”她第五次喊出‘骗子’这个词语，“他们不可能丢下火种离开，他们绝对不会舍弃同胞！”
更何况还是在冷冻中，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华夏火种。
“生是华夏的人，死了也是华夏的鬼，骨灰都要洒在同一片土地上。”
姜乔是不信姜仲的话，至少一大半她都不信。
轰！
一枚炮弹落下来，正中姜仲来时的穿梭机。
顷刻，穿梭机四分五裂。
姜乔抬手看了眼光脑的时间，她那双还带水光的猩红黑眸，蓦地就弯了弯。
她说：“时间到了。”
嘀嘀嘀。
姜仲的光脑响起，管家的声音传出来：“先生不好了，我们有一艘战舰对一队人夺取了权限，他们向舰队播撒了电子病毒。”
“先生，我们的舰队瘫痪了……”
姜仲握紧拐杖：“姜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