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对着他挥动右手,宛若死神招手:
  “快来吧,大小伙子有什么可害怕的。”
  乔攸从小就特别害怕打针抽血进医院,虽然只是一瞬而过的刺痛,完全可以忍耐,但冰凉器具带来的恐惧,不是光靠意志就能战胜的。
  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缩着身子紧贴着诊室大门,眉毛耷拉着,嘴巴使劲绷成了波浪线,连连摇头。
  “不……不要,我害怕。”
  鲨了他吧!
  陈医生和护士助手互相对视一眼,笑容愈发扩大,缓慢而节奏的对乔攸招手:
  “快来吧~别害怕~不会很痛的。”
  乔攸脑袋一懵,开始翻白眼了。
  彼时,另一边。
  兢兢业业的林助理又是第一个抵达公司,照例推开陆珩办公室的门帮他整理桌子。
  一开门,愣住,赫然发现办公桌前坐着正闭眼小憩的陆珩。
  他好像一夜没合眼,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一只手揉着眉心缓解通宵带来的不适感。
  听到开门声,陆珩睁开眼看了眼手表,提起大衣外套:
  “还剩一点收尾工作,我现在要去医院,麻烦你整理一下。”
  “陆代表。”林助理喊住他,神色担忧,“我现在打电话通知司机过来送您吧,您这样疲劳驾驶很危险。”
  “来不及了。”陆珩淡淡道了句,绕开林助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含上漱口水出门。
  这一路,车开得很快。
  等陆珩赶到医院时,就看到乔攸扒着诊室大门一个劲儿摇头,陈医生和助手正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别磨叽!
  陆珩疲惫地笑着摇摇头。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
  “怎么了。”他出声询问。
  乔攸听到声音愣了下,似是有点不可置信。
  他转头看过去,双眼一下子亮了,就跟见到救世主的难民一样,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是真害怕,害怕到哭了出来。
  陈医生叹了口气,笑道:
  “陆总,你先劝劝他吧,我这边不忙。”
  乔攸:?
  陆总?陆总管?你也是太监叫法?
  陈医生这个年纪早已退居二线,也就是陆珩能把他又重新请回前线战场,说不忙,倒也不是客套。
  陆珩对他微微颔首:“抱歉,麻烦您了,给我五分钟。”
  乔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陆珩的袖子不松手,跟着他出了诊室。
  俩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陆珩看着他哭得泛红的双眼,觉得可怜又好笑。
  他摸出纸巾给乔攸擦擦眼泪,轻声询问:
  “那怎么办,这么害怕,不拔了?”
  乔攸点头似捣蒜,目光坚定:
  “不拔了,我查过,智齿不是非拔不可,让它待在那吧。”
  “好,等它周而复始的发炎,挤坏前牙,什么好东西都吃不了,到时候也要心怀感激,感谢它的存在。”陆珩笑道。
  乔攸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身体再一次无意识地夹紧。
  陆珩也不催促他要他马上做决定,他在沉思权衡利弊,陆珩就默默等在一边。
  “那……你拔过智齿么。”乔攸委屈巴巴地问。
  陆珩点点头:“我有四颗智齿呢,一次性全拔掉。”
  乔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那岂不是很疼。”
  一次性四颗,勇士所为。
  “有一点,可比起被它们折磨一辈子,一劳永逸才是明智的选择,对不对?”陆珩望着乔攸忧郁的双眸,认真询问。
  乔攸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搅弄在一起。
  疼可以忍,只是克服心魔比忍受疼痛更艰难。
  陆珩望着他忧伤的侧脸,良久,从大衣口袋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毛绒小熊。
  一只戴着听诊器、穿着白大褂的小熊,是当时这家医院建成百年的纪念周边,刚才陆珩在服务台询问乔攸的诊室时顺便买的。
  “看,是手到病除的医生小熊萌森先生。”陆珩声音轻轻,挟带着温柔笑意。
  乔攸愣了下,缓缓接过小熊。
  陆珩向他靠近一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和你平角裤上的小熊长得很像,对不对。”
  乔攸倏然抬眼,猛地看向陆珩,因为过度惊吓导致苍白的脸蛋却在这句话后蓦的一下全红了。
  “你……你那天看到了。”
  乔攸害怕,裙子底下那么暗,陆珩到底是怎么看清的。
  陆珩眉尾一挑,点点头。
  他揉了揉萌森医生小熊的脑袋,对乔攸道:
  “有这样一群可爱且任劳任怨的小熊,一部分守护你的隐私,另一部分守护你的健康,它们很可爱,对不对?”
  乔攸垂了视线,双手捧着小熊,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小熊的手。
  都说意识决定形态,在此之前他面对所有的医生时,脑海中都会自动生成恶鬼桑德朗博的可怖形象,可那张诡谲殊形的脸却在此时慢慢生长出绒毛,变出了圆滚滚的小脸蛋,湿漉漉的黑眼睛和黑亮的小鼻子,最后成为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
  乔攸一直紧绷的身体因为这句话,不经意间舒展开。
  “陆管家。”乔攸站起身,“我被你打败了。”
  嘴上这样不情愿,身体诚实地进了诊室,在医生的指导下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