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用他们做护卫队?”胤礽诧异的停下脚步。
  不是他有偏见,而是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勋贵子弟十之八九都是来军中蹭功劳的,就连他的中军里也有,他都给编到后面的队伍里去了,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石英儿竟然将他们留在身边。
  “旁人都觉得,我是女子,又身在自己阿玛的麾下,定然是能干着最轻省的活,拿着最大的功劳,所以他们便将儿子强送进我军中,觉得凭着家里的情分亦或者是我被优待的把柄,轻轻松松的分一杯羹,”
  石英儿只是平铺直叙,语气中并没有愠怒,“我把他们留在身边做护军,一来面子上过得去,不让阿玛为难,二来也是不放心叫他们去祸害旁人。真叫他们去了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将军营里,只怕要鸠占鹊巢,坏了大事的。”
  石英儿这话正中胤礽此时心中的纠结和伤痛。
  可不就是如此么,若不是康熙将福全放到了西路军去,让福全这个外行占了军权,又怎么会导致那等惨剧?
  若是当时他再多坚持一些,如同石英儿这般将福全留在中军,让常泰去带西路军,最多就是他平日里烦了些,但却不用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治国之道,真到实际用人的时候,竟还没有一个小姑娘通透。
  石英儿见胤礽神情落寞,心中念头一转,猜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其实我能这么安排,主要还是因为阿玛虽然与他们家里有旧,却也没有到过命的交情,不过是人情往来,自是可以按照我的想法来安排,但若当真是阿玛都得罪不起的人物,我也只能妥协。”
  却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若是其他人,胤礽早就给扔到不重要的队伍里去了,可福全是他的伯父,是康熙的亲哥哥,就连康熙都对他礼让几分,更别说他这做侄子的了。
  他虽是名义上的主帅,但却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撤换掉福全,而如今明明福全犯了错,他除了将他赶回京城之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大义灭亲这种话,说起来容易,可他若是敢动福全,只怕这天底下,无人会站在他这一边。
  就连康熙,也保不住他。
  “既然他们都是有来历的,那你为何还要当众行刑,叫他们公然示众,一点颜面都不留呢?”
  胤礽又问道。
  “这就是将他们留在身边的好处啦,”
  石英儿道,“既然做了我的护卫,那自然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犯了什么错,我都一清二楚,依律处罚,也并未冤枉了他们。至于为了要公开示众——”
  石英儿轻笑,“自然是因为他们出身高贵,更要脸面喽。若是换了寻常士兵,其实根本不会在意治伤的时候会不会被‘示众’的,做错了事挨了军棍还能有军医看顾,他们只会高兴。”
  “二哥哥,你会在意这个事情,是因为你也觉得脸面十分要紧,但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脸面哪有性命来的重要?今日我这么罚他们,他们自己觉得丢人,但很快就会发现其他人根本不这么觉得,甚至还会羡慕他们能被公开照顾,不需要私下讨好军医就能得到最好的医药。”
  “所以,你是在给他们一个能真正融入军队的机会?”
  胤礽有些懂了,“如果他们能真正放下颜面,那今后就能跟其他士兵打成一片,不再是来军中混功劳的少爷公子,而能成为真正的军人。”
  石英儿笑弯了眼睛:“二哥哥最聪明了!我不止是要让他们学会放下颜面,也要让其他士兵看清楚,这些公子哥们犯了错也会挨打受罚,也会毫无形象的嗷嗷喊疼,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在这个时代,出身的不同会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贵族与平民之间有着天然的鸿沟。
  石英儿是在用这种方法消弭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让那些贵族公子们当众露出最狼狈的样子,彻底跌下神坛。
  就像是刚刚他对石英儿说的那句话,他看过石英儿哭得狼狈的样子,所以石英儿也不会再去在意让他瞧见她身沾尘土的模样。
  出发点是好的,可会不会将人性想得太过美好了?
  “若是他们不肯放下颜面,甚至记仇,事后报复呢?”胤礽追问。
  “你放心,我早就叫人盯着呢,”
  石英儿答道,“但凡他们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我就会将他们送到回京的队伍里,反正如今噶尔丹已经伏诛,他们想要的功劳也已经到手,就没必要留在军中了。”
  “二哥哥,你的征程已经结束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班师回朝,而对于我们这些军人来说,距离最终的胜利,还早。”
  石英儿伸手指向西南方,“噶尔丹死了,可准噶尔部还在,还有大片的土地等着我们去收复,而后面我们即将面对的是很多熟悉草原,善于隐匿,没有固定城池的敌人,你的火炮能攻城掠地,但却打不中善于奔跑的草原狼。”
  “之前我们能躲在你的庇佑下,几乎无伤的拿下胜利,但之后,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我看过军报,知道为了阻截噶尔丹死伤了多少同袍,也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可这才是战争,不是每一次都能提前架好火炮,我们只能尽量提前将可能会导致问题的因素排除,但却总还会有意外发生。”
  “我相信,你在给西路军下达指令之前,已经推演过很多次战力,确定有必胜的把握的,但就像是我如今再怎么想办法去试探去挑选,也不能保证留下来的人都能成为合格的军人一样,你也没办法保证军中的每一个将领都与你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