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偏不。
  这位太子殿下不但不低调,还要加倍折腾……不说父皇了,便就是他这个做兄弟的,都觉得这位太子哥哥有些太过于狂妄自大了。
  这种根本不把父皇放在眼里的行为,早晚是会吃亏的。
  而且,其实他现在已经在吃亏了。
  父皇这回有意抬举老八,甚至还把他跟刚刚十岁的十二都带出来南巡,偏偏就把太子留在京中,这中间的微妙心理,他多少也能看透一二。
  只是看破也不能说破——从一开始他几次进谏太子让他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反倒被他责骂、疏远了之后,四皇子就不再多说了。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觉得他做错了,可是他自己不觉得,这样怎么劝说都没有用的。
  彻底放弃了劝说太子之后,四皇子愈发佛系了。他开始更用心地在工部当差,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扑在那些民生工程上。每日钻研些河道堤坝桥梁之类的东西,倒也乐此不疲。
  继皇后找到他“帮忙”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大半年这样的生活了。
  而贾家那个姑娘……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袁春,还是在一年多以前的春天,甄太妃在法华寺举办的“踏青会”上。
  那次他是跟老八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去的。老八他们是为了自己,而他则是为了替太子去探虚实。
  那一年的法华寺真的很漂亮,这姑娘明明牙尖嘴利,跟他想象中的名门淑女大不相同,却偏偏让人一见难忘……
  只是她似乎根本不想嫁入皇家,甚至不想跟皇家有过多牵扯。故此他第一次用着一贯客观严肃的语气,将她说得“不值一娶”,让太子打消了直接跟父皇求娶的念头。
  虽然有些无奈又难受,但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了。
  原本以为他们自此之后再无交集。
  谁能想到,后来她居然入宫做了五公主的伴读。
  再后来就是一起去南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在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她,明明离着很远,却总是能在一群人之中分辨出来她的声音、甚至是脚步的响动……
  他默默地隐藏着自己这种过分的关注,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再在意的东西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褪色。
  然后她就成了他未过门的侧妃。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过果然,她说这都是“权宜之计”。
  若是没有这一次一起遇险,他恐怕真的就会按照她说得,跟她相敬如宾,按部就班地成亲,然后按照她的要求,放她自由……
  可是啊……
  为什么她居然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且为什么,越是接触就越不想放手……
  想来是他愣怔的时间太久,袁春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举了半天的烤鱼。
  “怪我思虑不周了。四殿下金尊玉贵的,哪里吃的惯这些粗陋食物……”
  她话没说完,手就被握住了。
  袁春猝然一惊,抬头看时,就见到四皇子一脸热烈地看着她:“吃得惯……这个给我,可以吗?”
  啊?这?
  袁春看了看她的手,还有手上举着的那串儿黑不黑、灰不灰的玩意儿,忍不住道:“那行吧。承蒙四殿下不弃……这个尽管拿去,若是不够,这里还有。”
  四皇子这才稍微松了些手劲儿,接过了那串烤鱼。按照袁春的建议,一手拿着烤鱼,一手拿起了一片叶子碗,小心地喝了一口水——居然是温热的。
  怎么一片叶子也能煮水喝?
  四皇子愈发惊奇,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黑漆漆的烤鱼,味道居然不错。
  当然肯定没有皇家御宴上面的好吃,但是在这荒郊野岭,寒冷的春夜,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妥帖。
  他开始的时候还恪守用餐礼仪,十分矜持地小口进食,后来不知道是被袁春粗犷的吃相带歪了,还是单纯被这些卖相不佳但是滋味居然还不差的“食物”引得肚子饿了,他也开始放飞自我起来。
  最后两个人风卷残云一般将袁春弄的那一堆吃的都吃完,这才停下来,一脸满足地躺倒在了干草堆上。
  四皇子这个时候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他回忆起方才自己的失态,一张俊脸慢慢涨红了。
  好在就算如此,他也并不迁怒于人,而是郑重其事地对袁春道起谢来——其郑重程度,不亚于跟他父皇谢恩。搞得袁春也差点儿跟他“对拜”起来……
  被迫跟一个毫无情趣的人困在一起是什么感想?
  谢邀,正在经历,那真是每时每刻都想着从地球上消失,就是说。
  “多谢四殿下捧场,小女子不胜荣幸。”
  袁春成功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当场逃跑的冲动,只是笑着随意搪塞了四皇子两句,然后就翻身爬起来干正事儿。
  她先是检查了一番四皇子的伤口,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小心地出了洞口一趟,带回来一些干柴,最主要的还是将洞口重新伪装好,像是没有人进出一样。
  等她做完了这一切,回到洞穴的时候,却见到四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洞口,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一脸地欲言又止。
  袁春倒是十分大方,她装作没有看到四皇子的表情,十分淡定地举起手里的干柴笑着道:“天色不早了,四殿下快随我进去安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