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自己的道理,自以为是的因果杀了爹娘,害了兄长,让她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自下而上的恐惧升腾为一种自上而下的怨恨。
  她被恨意所包裹。
  恐惧让她更加恐惧,恨意却让她无所畏惧。
  巫山连绵,山虽多,但以天兵的脚程,加之他们手中的神器,一座座搜寻下来,迟早会搜到,再这样躲下去会被找到,然后被那些狗东西杀了。
  而她无处可逃,只能等待死神的降临。
  这便是杨婵的命中注定。
  杨婵默默朝地上的簪子伸出手,她一边捡簪子一边低念瑶姬教给她咒语,手中的簪子变成了一盏莲花灯。
  花灯黯淡,灯芯消失不见,再也燃不起光芒了。
  如瑶姬所说,宝莲灯在两次大浩劫中已经坏了。
  但杨婵与它有缘。
  杨婵抓住花灯下的手柄,不过一会儿,感应着杨婵心中汹涌的恨意,花灯灯身极其微弱的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
  它有用。
  杨婵眸光一亮,偏过头去看洞口,清冷的月光撒进洞口却只能攀到半寸,便被黑暗吞噬。
  杨婵死死拿住宝莲灯,稚嫩的脸上绽放出阴冷的笑意。
  她望着洞外的火光,心中再无恐惧,余下的不过是兴奋的杀意。
  既然,云华当年能用它扭曲因果救命数已尽的杨天佑。
  那她为什么不可以用它去杀凡人无法触碰的神仙?
  她兴奋地坐在山洞里,望着洞中唯一的光芒,心里想,她要杀了第一找到她的天兵。
  要是成功杀了他,她就故技重施,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把追杀她的人都杀死,然后,循着天路,杀了天庭所有神仙。
  以其之道,千万倍还之其身。
  她要这些傲慢的,高人一等的仙人们去死。
  她要搅得天庭不得安宁。
  她要搅得擅定因果的天地重归混沌,让所有生灵给她,给她逝去的亲人陪葬。
  思及此,她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不知为何,狂喜之中,她竟同时感受到无法抑制的悲意。
  怨毒的眼睛里滚出热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啪嗒一声,滴在宝莲灯莲心中。
  空幽的山洞里似乎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回荡在洞中,平和又悲悯,与杨婵的怨毒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而,即便那叹息轻的仿佛幻听,杨婵也像只刺猬似的,一下子炸起身上所有的尖刺,怒喝道:“谁?!”
  没有回音。
  洞中留有的只有杨婵张牙舞爪的怒音。
  那声音一遍遍回荡,仿佛嘲笑着杨婵所有的挣扎。
  “你是谁?”杨婵问。
  可不管她怎么问都没有回音。
  杨婵怒不可遏,艰难地扶着湿滑的山壁爬起来,喝道:“你以为你是谁?!”
  “你凭什么讥讽我?”
  “我做错什么了?”
  “不,我不可能错,”杨婵指着外间,“错的是天!”
  “你们要拿我的命给天地的因果一个交代,可谁给我一个交代?!”她深吸一口气,哀恸不已,“我本来好好的,一眨眼,爹死了,娘没了,兄长也因为我生死不明,如今,天庭还要我的命!”
  她哭喊道:“谁来给我交代?!”
  狭小的山洞里依旧除了她,依旧没有旁人的回音。
  她披头散发,自言自语,像个疯子。
  她流着泪,狠声道:“我就要反抗,就要报仇,就要所有害我的,不回应我请求的神明通通去死!”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活不下去,我就要所有的生灵也跟着一起在这世上,”
  “烟、消、云、散!”
  第5章 哪吒
  哪吒很烦。
  但这种烦很抽象,像一团乌云笼罩在他头顶上,如何也摆脱不了,于是烦上加烦。
  他此时坐在堂中,李夫人端着一碗参汤,讨好地朝他递去,嘴上说:“这个对身体好,你在山上日子清苦,一定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哪吒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碗参汤,一动不动。
  李夫人站在一边,哪吒看得久了,她手也酸了,再过一会儿,脸上讨好的笑容也僵了。
  李靖在一旁看不下去,猛地一下拍了桌子,“砰”地一声闷响,李夫人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满满的参汤撒了不少。
  哪吒的眼神从参汤转到李靖那边,打量着他彰显威严的举动,然而,他不带感情地打量,让李靖更加愤怒,他竟站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孽障,你对你母亲毫无敬意,简直禽兽不如。”
  哪吒面无表情地想,是对他毫无敬意吧。
  李靖震怒,哪吒依然不为所动,李夫人左看看右看看,又一次选择和稀泥。
  她先是走到李靖身边,轻轻拍他的肩,温声哄道:“哪吒自小随着太乙真人在乾元山长大,山上和家里不同,他定是不习惯,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李靖怒色稍褪,“哼”了一声,道:“太乙真人饱读诗书,自小教导哪吒,难道没教他为人子基本的孝道吗?我看他是通通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又走到哪吒身边,端起那碗参汤,递到哪吒眼前。
  哪吒瞧着李夫人眼里含着期待,比之前更胜,又看向那碗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