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一愣。
  申公豹笑眯眯地说:“当年先王占卜要亡商的小子,不正是你家的哪吒吗?”
  李靖当年收到命令,转头就将哪吒丢到荒山上去了。
  帝乙死后没人再会在意这一卜象,毕竟帝乙善卜,一生占卜无数次,但他天赋十分有限,远不如西伯侯姬昌算得准,他的卦象准头很一般,他占卜出来的结果也只有他在任的那几十年被人奉若圭臬。
  他一死,没人再会把当年的“亡商”之论当回事。
  包括,刚刚登位,心高气傲,刚愎自用的新王帝辛。
  哪吒正是这种无人在意的情况下下山的,只要不再反复提起当年帝乙的卦象,没有人会想起这件事。
  申公豹见李靖脸色不对,连忙宽慰道:“我不是来给李大人惹麻烦的,我今日随着殿下来叨扰李大人,其实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小师侄。”
  “师侄?”
  “是啊,”申公豹向天作揖,道,“我师从元始天尊,与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乃是同辈,哪吒自然是我的小师侄。”
  说着,他和善地笑道:“李大人教导有方,培养出的几个好儿子都是我们阐教的英才,看到他们,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李靖一顿,忙说:“军师言重了。”
  李靖浸淫官场多年,还是不如申公豹这种心狠手黑的老油子,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李靖把藏着的哪吒主动推到申公豹面前了。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屁话一通,终于走到了大堂中。
  武庚坐在李靖的位子上,说:“军师向来话多,这路虽然不长,但我见你们走了那么久,怕是陈芝麻烂谷子都要倒出来了吧?”
  李靖一顿,踌躇片刻,上前作揖,道:“殿下的事我已知一二,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事,下官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武庚嗤笑一声:“话说得倒是漂亮。”
  申公豹在一边又咳了咳。
  武庚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咳什么咳,有完没完?!”
  “殿下,”申公豹悠悠地说,“您还记得您出征前,王后对您说过什么吗?”
  武庚一僵,把那嚣张跋扈的姿态又老老实实地收了回去,二郎腿也不翘了,人也不乱坐了,仔细一看,好像那睥睨的姿态都没了。
  他站起来,又把那主座位让了出来,他说:“东边战乱频仍,想要活下去只能往西走,陈塘关毗邻九苗,要是往西这是必经之地......她很有可能来这边了,我需要借调陈塘关的兵将全面搜查,直到把人找出来为止。”
  说罢,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这不该强调,但他考量许久,还是说了,他说:“若是找到了,不要伤她,我需要她全须全尾地回到我身边。”
  李靖问:“那国书?”
  武庚看着他,不容置疑地说:“我下的聘礼和我的新娘,我都要原封不动的,收回来。”
  *
  陈塘关因为武庚的到来,仓皇地乱成一团。
  直到申公豹踏上酒楼,哪吒和杨婵还在酒楼里滞留。
  听到异动,哪吒将桌子上的酒碟扔了过去,碟子一撞上木门,就摔碎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申公豹没有因为这不友好的举动就停下步伐,他直径推开门,将门上的刚刚碎裂的碟子轻轻推出,然后慢慢落到地上。
  他低头,从门外走进来。
  他孤身前来,一个人都没带,哪吒的戒备稍歇,但打量着他,目光不善。
  申公豹意外很热情地喊着:“哎呀,我的好师侄,真是久闻大名啊!”
  杨婵悄咪咪地哪吒耳边问:“他谁啊?”
  哪吒回:“谁知道?”
  “感觉不像个好人呢?”
  “你清醒一点,我们又算是什么好人?”
  杨婵恍然大悟,她暗中捶了锤手心,将一个狗腿子的样子做足,坐在位子上,替哪吒大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惊扰我老大?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不等申公豹回答,她便又继续说:“他可是陈塘关李靖之子,无恶不作的混世大魔王,哪吒!”
  ......后面的形容词倒是不用介绍。
  怪丢人的。
  哪吒咳了咳,掩饰了一下,杨婵很配合地立即做背后的小弟,昂着头只拿那双浅色的眼珠子震场了。
  申公豹被这离奇的开场白弄得迷茫了一下,挠了挠头,问哪吒:“这位姑娘是?”
  “别管她是谁,”哪吒把杨婵昂起来的脑袋压下去,将她藏得严严实实,反问,“你是何人?”
  “啊,”申公豹的思路拉回了正道,“我是元始天尊的弟子申公豹,是你从未谋面的师叔。”
  “申公豹?”这个名字在哪吒脑子里过了过,随即,他嗤笑道,“你个被逐出阐教的,又改拜截教的人算我什么师叔?”
  申公豹摸了摸下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师侄,你年纪尚小,不懂得这世上纠缠的因果呢。”
  “你猜,我被逐出阐教究竟是果,”他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是因呢?”
  哪吒才不会管上一辈乱成一团麻线的事,除了在杨婵身上栽了坑,他跟太乙一脉相承地不管闲事。
  “来找我做什么?”
  “没见过太乙的宝贝弟子嘛,”申公豹笑着说,“见一见。”
  “见过了?”哪吒冷道,“那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