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完全不通,至少那个小哥认识清迈的英文名。”
吴珍:“英文名哪有不认识的。”
“那可还真不一定。”
樊星关注的点跟吴珍不一样,她问道:“这就是你们每次做活动都能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成功的原因吗?这随机应变的也太快了吧,我发现下错站的时候,真的完全都懵了。”
“无他,唯手熟尔。”路菲菲笑着把司机找回来的零钱收起来,“遇上的事多了,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樊星歪过头:“你不是才刚毕业吗?能遇上什么事。”
路菲菲骄傲地向她一挑眉:“我会走路时候就开始不断惹事生非,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了。”
预订的酒店就在古城里,古城的清晨很安静,只有出来工作的本地人。
“你们闻到没有,一股香气。”赵老师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混合着椰子和麦子的味道。
气味来源于前方一个小吃摊,老板正在卖椰丝卷饼,五泰铢一个。
路菲菲大方地伸出一个巴掌,向老板比了一个五,要五个。
然后,她发现零钱只有二十三泰铢……
从曼谷出来的时候没换多少钱,打算到了清迈再换的,大家手上所有的钱只有二十三泰铢,以及一百一百的人民币和一百一百的美元……
路菲菲给老板看了二十三泰铢,坚持比划了五。
老板摇头,比划了四。
段风当机立断推了一把赵老师,与此同时,赵老师也已经一把揪住他,两人仿佛扭打在一起。
这段非常有诚意的表演感动了老板,老板向路菲菲招招手,收下了她的二十三泰铢硬币,给了她五个椰丝饼,用艰难的英语对她说:“give you cheap。”
樊星咬了一口饼:“老板可能是怕你们俩溅他一身血,让你们赶紧走。”
段风三五口就把一块饼给吃完了,搓了搓手里的塑料袋,四下望望,没发现垃圾桶,只得捏在自己手上:“我曾经幻想过身无分文,四处流浪,在街头画画卖艺为生。万万没想到,卖艺是卖了,就是卖的这个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在清迈的四季酒店开了五间房,吴珍努力保持着平静,脚步还是压抑不住地快乐。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一个人住两千块钱一晚上的房间!以前都是两个人一间。”
“好好赚钱,只要口袋里有钱,八星级酒店也能随便住!”
美术组用的是团建经费,人均五百块,住一晚都不够,还得自己补。
樊星可怜巴巴地看着段风:“组长,我们组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豪横?老板也给我们这么多钱。”
赵老师慈爱地看着她:“等到哪天我们的游戏玩家说,要不是因为这个游戏画得好看,我早就不玩了。”
樊星叹了口气:“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画画赚来的钱。”
路菲菲出声:“要是太为难的话,旁边的酒店没这么贵,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玩。”
樊星:“没事,我自己接的画稿还能勉强支付差额。”
“那得画多少啊。”路菲菲脑补的是她每天上班画公司的画,下班画自己接的私稿,点灯熬油,日以继夜,特别辛苦。
段风冷漠地哼了一声:“她就随便画了一些完全没什么细节的画,一堆傻子开价八百买。一小时一张……”
吴珍睁大眼睛:“什么画这么贵!”
“就是东方神起,还有exo那几个人的配对,随便什么人都能随机组合,这钱赚得可容易了。”
樊星非常认真:“谁说容易了?我得陪聊,cp粉要我把谁谁谁跟谁谁谁画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说姿势和气氛,还要踩一脚拆家、逆家,我都得小心得顺着她们说,让她们开心。不然,你以为八百块这么容易?”
她顿了顿:“还有,是xo,e不发音。”
吴珍很担心:“要是奢华的酒店住习惯了,以后赚不到这么多钱,住不惯小招待所怎么办。”
赵老师哈哈一笑:“那就努力赚钱,工作经验不断累积,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年轻时候的路菲菲也是这么想的,而见识过几大行业大裁员之后,她已经说不出这么自信的话了。
她告诉吴珍:“你得保持自己本身赚钱的能力,而不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行业、一个公司、一个人的身上,专业技能重要,人脉更重要。
再说,也没什么奢侈习惯就改不了的事,你再豪,能有慈禧豪?八国联军进北京,西逃路上,她也长痱子吃不饱,她都没抱怨过环境。心态放平和一点,没有什么事是看不开的。”
赵老师“嗬”了一声:“我说路大妹子,你怎么口气不像十八,像八十啊。”
段风一愣:“什么十八?”
“美女永远十八岁啊,有什么问题?”
段风指着赵老师,眼睛看着路菲菲:“你说这种油嘴滑舌的人讨厌吧!”
“特别讨厌!”路菲菲用力点头。
赵老师的眼神一会儿飘向段风,一会儿飘向路菲菲,哼了一声:“不给我两双鞋,我是不会同意的!”
五个房间都在同一层,挨得很近,路菲菲在房间里就听见吴珍的惊叹:“哇,好大啊!”
桌子上还摆着酒店的欢迎水果、饮料和小点心,路菲菲的眼睛扫了一遍房间,脑子里就自动跳出了酒店营销方案:照片应该怎么拍、房间里有哪些亮点可以大写特写……
一份草稿都出来了,她的脑子才自动停止输出内容。
路菲菲自嘲地笑笑:真是职业病了。
没办法,她所在的时代,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行业萧条,也亲眼见证着有人凭借着在这个行业里得到的技能和人脉赚钱。
教培死了,但优秀名师很快就被有钱人聘为收费更加昂贵的一对一辅导。
疫情袭来,多少人所在的公司没了,但是路菲菲所在小区的保安和楼下的小超市老板却发了一笔。
保安帮小区居民送货上楼,一户五块钱的辛苦费,一个月下来,他就赚到比工资多的多的收入,至于小超市老板,封了三个月,他不知道哪来的人脉关系,能突破封锁运菜进来,赚到的利润直接在他的老家起一栋小楼。
游戏公司没了,有一些在开发组里属于项目底层的文案,立马转身去写短剧,那些被人嘲为无脑爽文歪嘴龙王的短剧,投入几十万,运气好的话,能跟平台分账一千多万。
……
有人在她没关的门上敲了几下,是段风:“要出去逛逛吗?”
“走走走,来都来了!想好去哪了吗?”
段风:“我想今天先在城里看看佛寺,明天去拜县,后天去金三角。”
“老大,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金三角!是因为老钱他们组要你画的东西太难了,你决定当反派了吗?”樊星t惊呼。
国内禁毒教育那么多年,“金三角”三个字就代表着一个仿佛异世界一般的存在。
段风拿出一张在路边旅行社顺来的小广告,上面用英文印着:“金三角一日游”,下面是风光介绍。
路菲菲看了一眼:“其实那边的看点就是被湄公河分开的泰国跟缅甸,还有美塞河对面的老挝,游客能到的地方没什么危险,就是有点无聊。”
“无聊归无聊,但是总觉得不去看一眼,有点可惜。”
路菲菲笑:“好奇,是人类作死的根源。”
段风不服:“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好奇,连大陆漂移说都没有。”
“你说的对!”
在城中逛了几个佛寺,中午又吃了著名的清迈面条和炸猪皮,吴珍小声嘀咕:“这不就是南京的皮肚吗,南京做汤和下面条,这边是干啃,不是现炸的还有点僵。我看到好多人把它吹得很厉害的样子,亏我还期待半天。”
“是不是!看看人家,几篇稿子就把你骗得神魂颠倒,满心期待。”
吴珍握拳:“迟早我也能骗到人!”
路菲菲:“……倒也不必骗嘛……”
当晚在凤飞飞猪脚饭摊,曾在广州读书的赵老师露出困惑地表情:“这不就是普通的猪脚饭?我在广州经常吃,怎么会吹得这么厉害?排队排好长?”
路菲菲:“第一,老板娘漂亮,身材好。第二,中国游客来得多,写游记的人都会提到她,搜攻略的人会看到她,久而久之,就火了。第三,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两广住,猪脚饭对他们来说比较稀奇。嗐,不就是跟那个炸猪皮一样吗,看我们小吴,不就很嫌弃它吗。”
在整个清迈夜市,卖猪脚饭的不止这一家,但是只有这一家排的队最长。
其他家只有几个本地人吃,那些一看就是中国游客脸的人也不愿意去,宁可等十几二十个人。
这边凤飞飞的老板娘一直在收钱打包,旁边的摊主们则无聊到发呆,如此惨烈的对比,让吴珍再次感受到营销的价值,以及一些新的思路。
第二天包车去拜县,上车前路菲菲先去买了晕车药。
其他人对路菲菲予以同情,且都说自己不会晕车。
通向拜县的路,能够治疗大多数人的嘴硬。
段风尤其严重,他从来没坐车走过这么崎岖的路,走到一半,整个人就吐得七荤八素,路菲菲给他塞了一颗晕车药也被他给吐了出来。
段风自觉很伤颜面,硬撑着要继续走,问司机:“how long to pai(到拜县还有多久)?”
司机同情地看着他,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一句:“吐啊吐啊就到了。”
拜县是一个被故事打造出来的地方,不过它本身也确实有不少可看的东西。
赵老师看着半死不活的段风说:“那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们先去逛逛?”
段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再见。”
路菲菲:“我正好也有点不舒服,我也陪你坐会吧。”
赵老师一挥手:“樊星、吴珍,我们走,我知道一个地方……”
吴珍扭头看着路菲菲:“我留下来帮忙。”
“你留下来只会帮倒忙,走!”赵老师冲着吴珍挤眉弄眼,三人上了包的车,引擎一响,走了。
停车的地点,也是拜县一处游客必来打卡的地方。
近处的房子和远处的山结合在一起,是一种小清新的田园风光。
段风很抱歉:“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耽误,这边的晕车药后劲太大,我不晕车,但是好困,坐在这边吹吹风也挺好的。”
路菲菲环顾一圈:“说起来,拜县发家致富的经历,跟香格里拉有点像呢,都是山山水水好风景,都是有西方人过来,觉得超美,视为精神殿堂,然后就火了。
这种发家早的就是好,不像我姑姑的那个县城,要拉起来真是得人为搞事。”
段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最后还是被你拉起来了,对了,你的那个省铁路项目怎么样了?”
“等他们把内饰做好,定了运行图,后面才能继续推进,不过重点城市就那么几个,肯定会去的,还有一些小的冷门县城,就看那边到底有什么了,要是真的一无所有,也没法硬推。”
两人并肩坐在一张木制小长椅上,眺望着远方连绵的山与近处绿色的原野。
头顶上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做响,晕车药的副作用发作,路菲菲不知不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