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块买进,卖出价变成五十,大多数人就不愿意卖了,除非家里有什么急事,急需要钱。
  要是赶上休市,手里有股票也卖不出去。
  卖出的股票想变成钱,还得等到第二个工作日,也不是立马就能花的。
  总之,就是很不稳定,羊还会病死,就好像肥票突然退市了一样,变成一把废纸。
  像这户牧羊人卖羊,要么是等收羊的贩子进村来统收,要么跟亲朋好友联手租一辆大卡车,大家摊车费。
  这次卓玛自己跑出去卖一只羊,完全是因为她说想顺便去城里买点东西,家里人想着让她锻炼锻炼也好,果然得到了锻炼,以前在家特别老实的羊,居然那么有志气的一头撞死在玻璃上。
  再说,人生也不能真的是“放羊,娶妻,生娃,娃再放羊,娶妻,生娃……”
  路菲菲见过的“躺平一代”,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已经完全固化了,拼命挣扎已经没用,想搞点突破创业,可能反而会把最后那一点家底败光。
  像牧羊人这种真底层,还是可以挣扎挣扎的。
  路菲菲对合欢说:“不如我们去县城里看看他们努力过没有。”
  合欢来这里拍摄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展示国家层面对老少边穷地区的帮助,不要让境外势力整天说少数民族过得如何如何的不好,被欺压。
  于是,她当即答应。
  吃完饭,五点钟,三个男人就各自赶着羊和牛走了。
  早上八点多,天亮了,周南开车回上一个县城里买轮胎。
  剩下的几个人,或是帮着女主人收拾屋子,或是看卓玛喂小羊羔。
  唐红兴致勃勃要辅导二丫头增珠的功课,辅导半小时后,她绝望地出来了:“一说就会,一做就错……她不懂的地方也不说。”
  王艺元卷起袖子:“我来!我大一大二做过好几次家教呢!”
  过了二十分钟,他也出来了:“我想把柴油发电机擦一擦。”
  只有张震山超有成就感出来了:“我教会了她两个公式!换了题型也会做!”
  在外面的几人“啪啪啪”给他鼓掌。
  十点半,周南的车才回来,他把李师傅接上,回到昨天晚上停车的地方,换车胎,打满气,然后两辆车过来,把一群人接上。
  增珠抱着课本眼巴巴地看着张震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有一个我能听懂的哥哥,这么快又要走了。”
  卓玛抱着最小的弟弟,出来送他们,一岁小孩拉着昨天陪他玩了最久的唐红的袖子,啊吧啊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车上,大家人均叼着一块牛肉干,这风干牛肉干极其结实,牙口坚如王艺元,猛地一口咬下去,都没咬出个什么动静来。
  王艺元努力了半天,最后只得选择慢慢磨牙:“哎呀妈呀,怎么这么结实,啃半天就啃出个牙印来。”
  路菲菲笑着说:“要不怎么叫成吉思汗的军粮呢,要是卡卡几口就啃光了,还打什么仗,回家去吧。”
  县城在海拔较高的地方,起码三千往上,一开始欢声笑语的人,开始蔫了。
  特别是早饭吃得特别饱的几个男生,高原反应尤其严重,血液都去胃里帮助消化,搬运氧气的工作就交给别的红细胞去做了。
  呼吸不畅、头疼、欲呕,全身无力……各种常规反应都来了。
  前车是李师傅在开,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路。
  后车的司机周南快坚持不住了,其他三个姑娘也蔫蔫的。
  “我来开。”路菲菲说。
  周南怀疑地看着她:“你能行吗?”
  “能啊,我有驾照的。”路菲菲的话让周南稍稍放了一点心,两人交换了座位。
  有驾照是有驾照,拿了驾照之后,路菲菲就再也没有碰过方向盘,就连赛车游戏都没玩过。
  她敢开,完全是因为这里是一片旷野,只要跟着前车,笔直地开就行了……没有什么避让石头和小坑的意识。
  周南的脑袋斜抵在玻璃窗边,有气无力:“我们公司真应该让你来当测试工程师。有什么隐患,都能一天之内就能给找出来。”
  路菲菲脸不红心不跳:“谢谢夸奖~”
  周南无奈:“留它一条命,我们还有一半的路要走。”
  路菲菲:“这是给你加担子,提供锻炼的机会,等回去,就能拿下整个维修界了。”
  周南蔫蔫地说“……是黑暗维修界吧……因为把公司的车开废了,回去就被开除,然后心生不满,把被各个车企开除的人纠集在一起。”
  半死不活的花花挣扎着诈尸:“那你们身上要纹麒麟吗?”
  另一个半死不活的唐红也诈尸:“麒麟遇热才会显形吗?纹胸口?”
  合欢努力起身:“你们是怎么从《中华小当家》跳到《盗墓笔记》上的?”
  有了一点乐子,高原反应带来的不适稍稍缓解了一些,男同胞所在的车子彻底无声无息。
  到了县城,姑娘们能正常下车,路菲菲拉开男同胞的车门,车上的人都一副中了十香软筋散的模样,就一个脑袋还能动一动,眼睛看着她们。
  合欢同情地看着他们:“这么严重啊?要不,你们再往前走?下一个镇子海拔低一点。”
  “歇歇就好了。”王艺元觉得自己还能行。
  另外两个赞同了这个建议,由李师傅把他们一路送下去。
  高原上的气温不高,阳光极毒,晒黑是小事,晒老是大事。
  姑娘们哗哗地往身上抹防晒霜。
  王艺元本着“男子汉的气概”,不想涂,路菲菲说:“你的男子汉的气概有这么脆弱吗?抹一抹就没了?你要是不抹,会被晒得一脸皱纹,喜欢大叔的女生喜欢的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总气质,不是一脸皱纹的干瘪老头。”
  王艺元本来不信的,直到他看见一个戴着红领巾,容貌看起来却有二十五岁以上的男生路过,吓得他赶紧往自己脸上糊了一大坨防晒霜。
  路菲菲看到县城的情况比姑姑路秋月所在的县城还要差,看着不像县城,就连地面都不全是硬化地,只t有一条主干道,连接本县最重要的各个部门,县委县政府,派出所、邮政、电信的营业厅……
  倒真算得上是一站式服务了,走完一条街,能办的事都办了,办不了的都去市里。
  好处是光是在县城里,就能看到远处的雪山,走不了多远,就有马场、羊圈。
  近处也有几个草场,那些草场都各有归属,避免羊群扎堆,把草根子都吃没了,大家完蛋。
  县政府的大门就这么敞着,虽然有一个看门大爷,但是他也不管事,特随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大门口就一个卖肉的摊子,摊子上挂着两片羊。
  大门里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留下来的碑。
  路菲菲他们试探性的走进去,看门大爷理都不理。
  路菲菲向大爷说他们是拍片子的,想要帮着宣传这个县,不知应该找哪个部门。
  大爷眼睛一扫,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扛着摄像机的男生也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字面意义上的嘴上无毛,看着很是办事不牢。
  他心中充满怀疑:“你们单位就让你们几个出来啊?”
  花花心中不服,想给他来一段“甘罗十二为上卿”“王渤十四写滕王阁序”的震撼,还有“晏子使楚”里那段: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她开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路菲菲一听,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花花一愣,没继续往下手。
  路菲菲笑着说:“我们单位就是先让我们问问情况,能聊得来,再说以后的事。”
  “哦……”大爷点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小年轻的,被派出来干干这种前期打前站的工作,挺正常。
  大爷追问他们的单位是什么,合欢看出大爷是个讲究牌子的人,她亮出自己实习电视台的工作证。
  一家省级电视台,看起来蛮厉害的。
  大爷再没多说什么,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进去找王副县长。
  见王副县长就没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了,合欢说了她的想法,路菲菲也说想把这个县的经济拉起来。
  花花问道:“你们有没有在网上宣传过?”
  “宣传过啦!我们这边电信上来的早,去年就有网线了!”
  王副县长对现状也颇为无奈:“我们旅游也宣传了,农产品也宣传了,但是就是没有结果,我们这边又不产冬虫夏草和藏红花,酥油茶青稞内地人又吃不惯,藏刀也被禁了,说是管制刀具,现在就只有牛肉干能卖一卖,羊肉也卖不远。我们也想往大城市卖,但是我们这边的交通太不方便了,我们离成都的直线距离比内蒙古近多了,结果从内蒙古运羊肉到成都比我们快!”
  路菲菲看了他们的努力,目前最有成果的就是帮牧民把羊羔和小牛养起来,以前搞不明白的动物疾病,他们请专家来治,给牧民找平价药,大大降低了动物暴毙和流行性疾病带来的损失。
  但是卖出去,依旧是个大问题。
  王副县长指着一张大合照说:“这是我们四月搞的选美活动,不是那个什么天仙妹妹火了嘛?我们就跟着学了,哎,人家一张照片就火了,我们发了三十多张,没用!”
  路菲菲看了一圈他们选的美……就……有那么一点刻意,大家都端着。
  其实在这种地方的人,说是美人,其实都是氛围美人,经常就是一个角度,一个状态,就像说“认真工作的男人都好帅”,还有制服控什么的,都是需要一种气氛衬托。
  路菲菲又问起周围的旅游资源。
  “有一座山,山里有些以前留下来的东西,石头寨子,还有一些山洞什么的……哦,还有一座庙。”
  路菲菲:“什么庙,庙里有人吗?”
  “格鲁派的,有一个喇嘛在里面。”
  从各种案例上看,他们真的努力过了。
  别人搞晒佛节,他们也跟着搞,但是效果并不好……毕竟他们并不像哲蚌寺那样有真的很霸气的大佛像可以晒一晒,他们倾尽所有的结果,从照片上看,像大学毕业的时候,大四学生们摆的毕业集市。
  他们还搞了第一届锅庄会、第一届选美会、第一届骑术比赛、第一届牦牛肉干展销会……
  数一数,有二十多个“第一届”,就是没有下文。
  他们在网上和电视台投的宣传,都如石沉大海。
  路菲菲很能理解这种痛苦,感觉干什么都是错,看似条条大路通罗马,其实条条都是死胡同。
  目前就还是靠牦牛和羊过日子,生意起伏不定,贫困县的帽子甩也甩不掉。
  分管本县经济的王副县长刚上任的时候一腔热血,觉得“我上我能行!”,现在已经从焦虑到暴躁,到随缘。
  路菲菲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发现有一个问题,所有的活动都是把本县当作旅游终点站了。
  可是本县的资源吧……嗯……就很尴尬。
  雪山草地高山湖泊是好看的,但是并没有特别之处,而且往前开一千多公里,一路上这种景色不断,看着看着,就麻木了。
  路菲菲认真分析了他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