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弥安被时声盯得心里发虚,揉了揉头发,“哎呀,我就是来看看你,昨天发生那么多事,看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时声决定开门见山,用语音器描述了一下伊莱恩变成白凤的事,问尤弥安知不知道。
  尤弥安的视线瞥向一边,“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做梦了吧。”
  “昨天大哥把你送回来就被军部直接叫走了。”
  时声只是盯着尤弥安看。
  尤弥安的视线从左边转到右边。
  见他不打算说实话的模样,时声伸出手,从手环里调出一段画面递到尤弥安面前。
  尤弥安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就见到时声又按下语音器。
  “昨天,我,都,记录,下来,了。”
  “不,是,梦。”
  “伊莱恩,怎么,样,了?”
  尤弥安张了张口,最终在时声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你要问这么多问题,总要先吃饭吧,不吃饭我可没力气回答你。”
  *
  尤弥安有记忆里的第一次兽化,是十岁那年。
  那是母亲去世的第一年,再也没有人在满月的时候抱着浑身难受的他,哄他入睡了。
  也是在那一年,当发现自己长出了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兽爪时,尤弥安吓得哇哇大哭。
  整个卡洛斯都被他惊动,那是一个慌乱的夜晚。
  但第二天当他醒来时,发现很多佣人都不见了。
  他在那天见到了已经成为家主的大哥。
  伊莱恩很忙,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进入军校的后备军队的时候。
  但他还是来见了尤弥安一面,告诉弟弟如何接受这个可怕的诅咒。
  尤弥安那时才知道,那个从小就隐隐听说过的传言是真的。
  他们,卡洛斯的所有人,原来真的受到了女神的诅咒。
  尤弥安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好像从小就比别人更难拥有所谓的同理心,有时候佣人被罚,在他面前哭着求情,他都只觉得对方吵闹。
  很多时候他也感觉不到痛,不觉得流血和受伤是多么可怕的事。
  脾气也比一般的孩子暴躁。
  他记得更小一点的时候,母亲试图教他做一个善良敏感的人,却一次次在崩溃中放弃。
  直到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变成正常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诅咒。
  他的两个哥哥也受到了同样的诅咒,看来那可怕的咒语是刻印在他们的血液中。
  最初尤弥安还自我安慰过,能变成野兽多酷啊,他能拥有力量,速度,拥有人类没有的自由。
  可事实是,这样的兽化并不能完全被他们自己控制。
  大多数时候,他无法收起他的一口尖牙。
  甚至没有规律,有时情绪波动大一点都会出问题。
  而且偶尔的时候,兽化之后他的是没有人类的意识的。
  尤弥安曾经也像母亲一样崩溃过,可他的崩溃是无法消解的,他只能变成一个跋扈的小少爷。
  伊莱恩告诉过他,要接受自己的缺陷。
  甚至作为卡洛斯的一员,还要变得强大,将这种缺陷变成武器。
  他很听话地接受了,自认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他逐渐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他的大哥,依然能成为元帅,依然是整个帝国不败的战神。
  可他也始终不会忘记,即使他们能接受自己。
  世间大多数的人,也只当卡洛斯是杀戮的家族。
  *
  时声沉浸在长久的震惊中。
  以前他从没有把关于卡洛斯的传言放在心上。
  原来,诅咒是真的;原来不只是伊莱恩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许久后他才问,“所以,伊莱恩,变,不,回,来,吗?”
  “能变回来,但他现在已经失去人类意识了。”尤弥安说,“就在昨晚你来了之后。”
  时声手里的语音器落了地。
  尤弥安连忙说,“这也很正常,以前也发生过,两三天就好了。”
  时声却不相信。
  怎么会正常呢?这样奇怪的事,谁会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尤弥安是最小的弟弟,小时候还能哭,还能表达害怕,即使兽化也还有两个哥哥教会他一些经验。
  可是伊莱恩呢?伊莱恩是兄长,他小的时候有人安慰他吗?
  难道伊莱恩就应该生来就强大、生来就坚强吗?他在成为时声记忆里那个战场上稳重可靠的哥哥之前,有人保护过他吗?
  时声发了会儿呆,弯腰重新捡起语音器,“伊莱恩,在,哪里?”
  尤弥安沉默,还是架不住时声的追问,“在研究所,林赛哥在看着他。”
  时声安静下来。
  “……你不害怕吗。”尤弥安还是没忍住问,“这么奇怪的事。”
  时声摇了摇头。
  尤弥安的语气有些古怪,“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大哥吧?”
  时声看他一眼,“不,可,以,吗?”
  “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尤弥安往后一靠,头枕着脑后,视线不知落在哪里。
  “跟卡洛斯的alpha在一起会短寿的。”
  时声皱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尤弥安却没继续说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很久之后他才说,“你喜欢我大哥什么呢?真想不明白,他那个人,冷帮帮硬冰冰的,而且外面都说他动不动就杀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