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躺着伊莱恩送给他的花瓣,和一颗丑陋的贝壳。
  真的很平凡,很不值钱的礼物。
  可时声觉得,这好像就是他自己。
  很丑很丑,发病的时候更丑。
  早知道还会这样,就不想尽办法嫁给伊莱恩了。
  时声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但这一次却没有流泪。
  他怎么这么大意,就因为几年没有发病,便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可是痛苦的记忆来得就是这样毫无征兆,没有一丝预料。
  那以后呢,以后他又怎么保证自己不会突然发病,不会被所有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不会给伊莱恩丢脸。
  时声垂下眼,贝壳破碎的一角划进手心里。
  原来美梦是会醒的,而噩梦始终如影随形。
  *
  时声不见了。
  时母被时父搀扶着,柔弱文静的贵妇人跑得鬓发都乱了,脸上满是泪。
  “我的声声……他还生着病,他能去哪儿呢?”
  时父脸色铁青:“谁知道会去哪儿!这要是在外面发病了可怎么好!”
  同样聚在大厅里的尤弥安和林赛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不自觉地皱起眉。
  比起时母的担心焦急,时父好像更多的是生气。
  “总是这样,还以为这些年能有些长进!”时父抱怨着,“总是要人去找、要人着急!”
  “够了吧?”尤弥安忍不住开口,“现在不是应该赶紧找人吗?他还生着病呢。”
  时父挥挥手:“您有所不知,他那也不算什么病,就是自己想不开!”
  时母转头骂他:“怎么能这样说呢?声声就是病了!”
  “是病医生怎么治不好?就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才让全家都跟着一起受折磨,要是像小意一样胆子大些,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他就是病了!”时母哭着强调,“声声是正常的孩子,他只是病了!”
  一边哭着,手下一边用力掐着时父的胳膊。
  时父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小心地看一眼在场的卡洛斯们。
  林赛似乎没有听懂,尤弥安却猛地沉下了脸。
  小少爷生起气来罕见地和伊莱恩有了几份相似,他站起身,冷冷道:
  “二位也不必在这里发疯了,我要出去帮忙找人,你们自便吧。”
  “还有,时声现在是卡洛斯的人,有没有病都是我们的事,你们也不要操心了。”
  小少爷头也不回地走了,林赛也转身跟了出去。
  时母擦了一把眼泪,放开时父的手:“无论如何,我也要先把孩子找回来。”
  时父忍了又忍:“他说的什么话,这些年时家难道亏待小声了?将他关在家里,不也是怕他发病!”
  “够了!”时母破天荒地喊了一声。
  时父一顿,震惊地看着妻子。
  时母捏了捏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匆匆走了。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下了时父一人。
  时父来回走了几步,重重叹息一声。
  往事化作了如影随形的黑影,将他已隐隐开始佝偻的身体淹没。
  *
  手环打开又关闭,一张投影照片反反复复地出现在眼前。
  时声坐在礁石上,自虐一般不断打开这张照片。
  那是一张,由未知发信人发过来的照片。
  时声猜测,或许是季随——也不知他在警视厅怎么还能给他发照片——但时声想不到别的可能的人了。
  毕竟,知道他这样的丑事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照片上,是时声当年第一次发病时的样子。
  真的、真的,非常丑陋。
  他知道,这个发照片的人在提醒他,他还隐瞒着这样一段往事,隐瞒他害过人,隐瞒他没有治愈的疾病。
  提醒着他,他是时家的丑闻,是父母不愿提起的存在。
  提醒着他,在发病的时候,他是多么地可怕。
  “这里风很大。”
  或许是看得太入神,时声根本没有注意到后方人的接近,以至于声音响起时几乎吓得一抖。
  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将他拉住,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也变得有些格外谨慎。
  “我们回家去,好吗?”
  时声迅速地关闭了照片,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只是担心你吹过风会难受。”伊莱恩的声音总是很温柔,“而且,我们刚进行了标记,你需要多注意身体。”
  他顿了顿,耐心地哄着,“你能感受到,是吗?你看,你一直想要的标记。”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像是担心冒犯与惊喜一般,最终也没有落在时声肩头。
  沉默的声音被海风卷向了天边。
  时声没有回应,伊莱恩便不再说话了。
  alpha站在礁石旁,陪他的omega一起看着天边的海平线。
  许久之后,时声忽然用手背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看向伊莱恩。
  他很努力地笑了一下,缓缓比划:“对不起,我,不告而别。”
  时声的手有些抖,顿了顿又艰难地比划,“只是突然想……散散心。”
  “我知道。”伊莱恩的声音很包容,“否则也不会选择能被我找到的地方,对吗?”
  上一次时声心情不好,也是在这里。